在阮凝玉各种对谢凌“义愤填膺”的抹黑下,谢妙云听完后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往日里,她总觉得大堂兄谢凌温文尔雅、恪守礼教,是族中子弟的表率,可今日之事,却让她对谢凌的滤镜破碎成了个彻底。
“堂兄他怎能这样对你!堂兄他……简直不是人!亏我往日还觉得他正直可靠!是我看错了他!”
原本谢妙云对她恋恋不舍,如今恨不得马上将她送出谢府。
阮凝玉见她听信了,便松了一口气。
虽然令谢妙云的世界观有点坍塌了。
可是也没办法了……她也不是要故意抹黑谢玄机的,可只有这样,谢妙云才会肯帮她。
难不成,她要眼睁睁地看着谢妙云给谢凌写信,让谢凌赶回来么?
那么她便前功尽弃,连同昨日的庭杖都白挨了!不行不行!
她的一番话,竟让谢妙云愈来愈心疼起她了,看她的目光就仿佛她在谢凌那里遭受了多么惨痛非人的折辱。
可爱的谢妙云越想越气,反倒在旁边一个人对谢凌生起闷气来。
如果自己不是谢凌的堂妹的话,她八成会将谢凌的八代祖宗全都问候一遍。
这场面看得阮凝玉直犯心虚,摸了摸鼻子。
接下来谢妙云因为愧疚之心,便开始加倍地对她好,叫阮凝玉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知道阮凝玉不日便要离开谢府,谢老太太更是无心刁难她。
至于谢妙云想怎么补偿她,都随她去了,在谢老太太看来,成败已定。
阮凝玉于海棠院中静养的那些时日,宫中正是一片混乱。明帝自二十余年前便沉溺于修道长生,日日服食丹药,早已将身子熬得虚空孱弱,近年来的衰败之象,朝野上下皆心中有数。
此番昏厥,众人皆以为大限已至,连身后诸事都已悄然备下。谁知明帝竟又一次撑了过来。
然而方才转醒,他便不顾朝臣苦谏与御医劝阻,仍执意服用那些道士于宫内炼制的丹丸。
出了这事,慕容晟和慕容深都前去侍疾,他们的王妃身为儿媳妇也随行在侧。
因明帝龙体堪忧,朝臣为立储之事争论不休。一派力荐秦王,一派则拥立长子安王,众臣纷纷上奏,恳请明帝早日册立太子,以固国本。
明帝允了。
此后数日,安王一党趁势频频于朝堂之上发难,接连上奏弹劾慕容深,斥其“德不配位,不堪储君之重”,一时之间,朝中风波再起。
慕容深一派亦不甘示弱,当即反劾安王“结党营私”,更暗指安王与宫中道士往来密切,恐有蛊惑圣心之嫌。
自古以来,皇室兄弟为争大位,兄弟阋墙、骨肉相残之事,史不绝书。
明帝躺在寝殿之中,听着内侍低声禀报前朝的唇枪舌战,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立储一事,也牵扯到了谢家。
此番站队,若押对了宝,便是扶龙有功、前程似锦,不仅能保住世代荣光,更能让家族地位再上一层,如若选错了边,那便是开罪于未来天子,祸患无穷。
谢诚居从宫中议事归来后,便立刻召集族中核心成员在祠堂密谈。
因为姻亲关系,谢府和李国公府利益绑在一块,轻易便会牵连到,谢诚居思忖再三,终是亲赴李国公府。
谢易墨为伯父奉茶时,指尖竟难以自抑地微微发颤。
长辈商议事情的时候,她这个儿媳不好在场,奉完茶便回避着离开了。
谢易墨回到了房中,来回踱步,唇角却悄然勾起一抹笑意。
看来这谢府之中,还藏着许多她不曾知晓的秘密。她应该给谢老太太准备一个惊喜,将谢家搅得天翻地覆才好。
谢易墨决定了,待堂兄从江南回来,便将大伯父囚禁二伯母的事情告知堂兄。
这个光鲜亮丽的百年世家,内里早就烂透了!就让她揭开这一切!揭开这华美袍子底下,爬满的虱子与溃烂的疮疤!
……
谢诚居、谢诚安和谢诚宁商议了几日,便决议谢家不掺和立储之事,更勒令族中子弟不许与安王秦王私下来往,谢氏一族,唯效忠于当朝君主。
明帝的病情、朝中的波涌也被谢家人写信寄去了江南的谢凌,却对阮凝玉的事只字不提。
谢老太太的意思是,待阮凝玉养好了伤之后,便即刻离开谢家,一刻也不容拖延。
入了六月份,天气更热了,庭院深深,绿叶阴浓,每一天都是闷热难耐。
阮凝玉忽然想念小玄那只小黑猫,它被谢凌带去了江南,也不知它怎么样了,不知道它每天有没有充足的小鱼干吃,跟着谢凌,它应该不会吃苦才对吧?
这天暑气熏蒸,她臀上的杖伤虽已结痂,可每逢这样湿热的天气,仍会隐隐作痛。
阮凝玉望着窗外的景象,眼神放空,思绪也跟着飘远了去。
她才意识到,今后或许再也见不到谢凌了。
若真的要逃跑,花雨街的那套宅子并不是最好的去处,就连谢易书都能查到她和芸娘的事,那么她在京城的住处,谢凌定能很快便查到。
留在京城,并不现实。
她只能重新找个去处。
她不是没想过跟谢凌好聚好散,这样一来,他日后中年入内阁,他这个大学士还能庇护着她,人人都知道她是首辅之妹,往后谁敢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来招惹她?
可是,她跟谢凌相处了也挺久的了,对他的脾性她也有一定的了解,两人甚至还同床共枕过,她怎么可能会不了解他呢?
要让谢凌和平共处地放手。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太偏执了。
要么就如天雷勾动地火,不顾一切地相守。要么便似前世一般,将那份情意深埋心底,永远都不打扰她。
阮凝玉颇有些心烦意乱。
自己这样的选择,无疑是欺骗了他。当初谢凌还在的时候,她对他说了许多花言巧语,还答应了自己在谢府等着他回来,从今以后永远都不会离开他云云。
当初谢凌听了,冰凉的唇角舒展开来,像冰雪融化,落在上面的一抹春阳。
如若让谢凌知道她欺骗了他……阮凝玉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太恐惧谢凌了。
在谢府养伤的这段日子,阮凝玉都很焦虑,怕有一日远在江南的男人忽然便回了京城。
这更让她想逃离京城。
不过,阮凝玉又转念一想,明帝病危,服用丹药多年,那残破的身子仿佛随时都要驾崩,谢家如今被立储之事裹挟,人人自危,谢凌作为嫡长孙,定要全力协助家族应对这场风波,哪还有心思顾及她这个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