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石棺内,阎不羁的意识如同超然物外的神明,冷静地映照着外界因他而起的波澜。韩无限那带着决绝与警惕的“净尘”意志,如同温暖的阳光试图驱散寒意,扫过他悄然布下的“道蚀”网络。所过之处,那些微不可查的、引动万物趋向沉寂的“催化剂”被暂时抑制、净化。
“呵……反应尚可。” 他的意念中无喜无怒,只有纯粹的评估。韩无限能如此迅速地察觉到“道蚀”并做出针对性反应,甚至不惜耗费本源展开大范围净化,这份敏锐与决断,确实配得上“归墟道主”之名。这证明他选择的这块“磨刀石”,硬度足够。
但,也仅此而已。
阎不羁能“看”到,那净化之力虽然有效,却如同用抹布擦拭不断渗出湿气的墙壁,治标不治本。只要构成这方世界基础的“成住坏空”法则仍在运转,只要生灵内心对失去、对消亡的恐惧依然存在,他的“道蚀”便能如野草般,春风吹又生。韩无限的净化,更像是一种持续的“能量消耗”,而他的侵蚀,则近乎一种“自然现象”。
“挣扎吧,反抗吧。你的每一次努力,都在为本座验证大道的普适性与韧性。” 他如同一位严谨的科学家,记录着“道蚀”在不同环境、不同强度净化力量下的表现数据,不断微调着其渗透与存续的模式,使其更加隐蔽,更加根植于法则底层。
更让他感兴趣的是韩无限通过那缕被封印本源进行的“反向追踪”。那股微弱却坚定的探查意志,沿着“道蚀”网络那无形的丝线,小心翼翼地向他所在的方向蔓延。
“终于……摸到门槛了吗?” 阎不羁非但没有阻拦,反而如同引导迷途的旅人,刻意在网络的某些节点,留下了一些经过处理的、指向性更明确的“痕迹”。他甚至模拟出几种不同强度的能量波动和空间扭曲效应,散布在通往“遗忘之沙”的路径上,想看看韩无限会如何解读这些“线索”。
“是会被误导,浪费精力在错误的区域?还是能辨明真伪,直指核心?” 这对他而言,是一场有趣的测试,能帮助他更准确地评估韩无限当前的真实境界与推演能力。
与此同时,他散布在修真界各处的“耳目”——那些被魔念残渣间接影响的个体和事件——也传来了新的信息流。
他“看”到,天工宗总部,那些被拓印回来的古老符文正被一群阵法师废寝忘食地研究着。他们试图破解其结构,理解其意蕴,却浑然不觉,在他们全力推演之时,他们的精神力量、他们的求知欲,乃至他们因困惑或突破而产生的情绪波动,都如同涓涓细流,被那符文无形中汲取,并通过某种玄妙的联系,反馈到了阎不羁这里。他不需要亲自研究,这些顶尖的阵法师,已然成了他免费的“解析工具”。
“求知欲,亦是欲望的一种。越是执着,越是沉沦。” 他冷静地吸收着这些解析成果,对那古老符文的本质了解越发深入。那确实是一把“锁”,封锁着一片被遗忘的、充斥着极致“永寂”之意的上古战场碎片。那里蕴含的死亡法则,对他完善“寂灭”的一面,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他也“听”到,南海归墟之眼附近,聚集的修士越来越多。有人试图深入,被狂暴的能量撕碎;有人在外围徘徊,捡拾一些被抛出的、蕴含奇异能量的碎片。他们的贪婪、他们的恐惧、他们的侥幸心理,都在无形中加剧着那片区域的不稳定性,也使得那深处孕育的“异物”气息,似乎活跃了一丝。
“混乱是阶梯,欲望是燃料。” 阎不羁默默观察着。他暂时不打算亲自去获取那“异物”或打开极北的“锁”,让子弹再飞一会儿,让这些“变量”自行发酵,往往能带来更大的收获。
他甚至分出一缕意念,关注着流云盟那个被他微调过地脉的小镇。那里的居民在放大化的负面情绪影响下,开始出现一些极端行为:有人因悲伤过度而自戕,有人因恐惧而攻击他人,也有人因对力量的渴望而走上了邪路……这些悲剧的发生,又进一步滋生了更多的绝望与死寂之意,使得那里的“道蚀”浓度,在韩无限的净化之下,竟然不降反升,变得更加根深蒂固。
“看,无需本座亲自出手,生命自会走向其必然的终结。吾之所为,不过是为这过程……稍稍提了速,并引导其归于吾道。” 阎不羁的意识冰冷如万载玄冰。众生百态,在他眼中不过是验证大道的实验样本。
他将所有收集到的信息——韩无限的反击、天工宗的研究、南海的混乱、小镇的悲剧——统统纳入自身的“道算”核心。无数法则符文在他心湖中生灭、组合、推演,不断完善着“寂灭欲望大道”的细节。
他感觉到,自身的力量并未因韩无限的净化而有丝毫减弱,反而因为这种对抗和持续的“观察实验”,变得更加凝练,与天地法则的契合度更高。他仿佛正在将自己编织进这方世界的“后台程序”之中,成为一种客观存在的“规律”。
“韩无限,你守护的是表象的‘生’,对抗的是显化的‘灭’。” 阎不羁的意念在绝对的黑暗中回荡,带着一丝超越凡俗的漠然。“而本座,正在成为那推动‘灭’的、无形的手,是‘死’本身的概念延伸。你如何与一种‘概念’战斗?”
他不再将韩无限视为平等的对手,而是看成了一个重要的“参照系”和“催化剂”。韩无限的存在与反抗,恰恰加速了他自身大道的成熟与圆满。
寂灭石棺内,阎不羁的气息愈发幽深难测。他如同盘踞在网中央的蜘蛛,耐心等待着猎物在挣扎中耗尽力气,也等待着其他被惊动的“飞虫”自投罗网。
棋局已布下,变量在发酵。他只需静静等待,等待那最终收获的时刻来临。届时,无论是归墟之道,还是那被封印的古老力量,亦或是这芸芸众生,都将在他的“寂灭欲望”之下,找到其最终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