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城在血色夕阳下喘息,城墙残破如老人豁牙,每一块砖石都浸透了血与火的气息。
韩忠倚在垛口后,蜡黄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叶生疼。
亲兵递来的水囊,他抿了一口便剧烈咳嗽起来,水中混着暗红的血丝。
“韩司马!”
奚胜拖着一条伤腿奔来,甲胄破损,浑身血污,“鞑子退了!他娘的,他们的投石车哑火了小半天,攻城的势头也弱了不少!”
韩忠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并非喜悦,而是更深沉的疲惫与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兀良哈志在必得,怎会无故减弱攻势?
“报!”
一名夜不收斥候踉跄着冲上城头,声音嘶哑却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韩司马!鞑子大营……乱了!”
“隐约看到有医官频繁出入中军大帐,似乎……似乎是主帅兀良哈突发恶疾,多名鞑子将领也病倒了!”
城头幸存的守军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天佑朔州!定是老天爷要收了那鞑子统帅!”
“云帅在天之灵保佑!”
韩忠却与奚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老天爷?
云帅?
他们更相信这是人为!
真是赵头的手笔吗?
他竟能将手伸入兀良哈的中军?
“不可懈怠!”
韩忠强提一口气,嘶声下令,“狄军虽暂乱,但其兵力犹在!加紧修复城防,救治伤员,严密监视!”
“奚都尉,带人将最后那点震天雷集中看管,非我命令,不得动用!”
他需要这宝贵的喘息之机,更需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
几乎在同一时间,晋王胤曦的前锋大军已抵达朔州以南五十里处扎营。
主帅帐内,晋王的统兵大将萧烈看着刚刚返回且心有余悸又眼冒精光的使者,听着其对“天雷”之威的夸张描述,以及韩忠“恳切”的求援和隐晦的承诺,心中贪念与野心如同野草般疯长。
“将军!那神器之声势,简直骇人听闻!”
“若我军能得此物,莫说兀良哈,便是横扫天下亦不在话下!”使者激动道。
副将却较为谨慎:“将军,韩忠危难之际求助,承诺固然诱人,但亦需防其有诈。”
“且兀良哈虽暂遇挫折,实力未损,我军若此时与之硬撼,即便胜也是惨胜,恐为他人作嫁衣裳。”
萧烈负手踱步,沉吟片刻,眼中闪过精明之色:“硬撼?本将岂会做这等蠢事。韩忠不是要里应外合吗?”
“好!传令下去,大军明日拔营,缓缓向朔州逼近,旌旗给本将打得招展些,声势造得浩大些!”
“再派一队使者,持王爷手书去见兀良哈!”
“就言本将率天子之师前来调停战事,不忍见两败俱伤,生灵涂炭,愿做中间人,让朔州守军开城投降,献出‘御狄利器’之秘,换取兀良哈大帅罢兵,并保全一城生灵如何?”
帐内众人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萧烈将军所代表的晋王,这是要空手套白狼!
既要占了调停和保民的大义名分调,又要逼朔州交出神器秘密。
还要恐吓兀良哈,让其因后院起火,主帅病倒而心生忌惮,最好能不战而退或接受条件!
“将军高明!”一众部将齐声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