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京中大雪。漫天的雪,將京城內外刷做一片惨白,元阳带著纪夫人与苏玉上了马车。
崔礼礼陪著左丘宴登上箭楼。左丘宴披著明黄的大氅,一扫往日的风流姿容,面目冷峻地迎著风雪望著那个身影。似是心有灵犀,苏玉上车前,身姿顿了顿,也终是没有再转过身来回望。
马车在雪地里的印子很快又被雪给覆盖。
左丘宴仍旧一动不动。
崔礼礼知他心结:“別难过,不是还有我这个无名无分的新宠跟著你吗?”
左丘宴瞟了她一眼,眼神又落向远方:“其实,朕答应过陆二,不让你进宫来,但朕食言了。”
崔礼礼披著陆錚送的紫貂披风,也望著远处,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圣人自是有圣人的难处。”
左丘宴不置可否。
渐渐地,大雪转作细碎的小雪,像是撒盐一般,簌簌落在栏杆上。
“走吧,无名无分的新宠。”左丘宴看向崔礼礼,“我们还有我们的事要办。”
左丘宴大步向前踏著,崔礼礼个子矮小,碎步跑著跟在他身后:“圣人,马上小年了,能让臣女回家过年吗?”
“不行。”左丘宴走在前面头也不回,扬声说道,“朕捨不得你,你在宫中,朕才心安。”
瞧瞧这鬼话,一套一套的。崔礼礼软著嗓音央求著:“圣人,臣女想家了——”
“朕说过了,不行!”
——
陆錚收到崔礼礼手书时,已近年关。
宫里体恤將士在外无法归家团聚,便捎来了各家的书信和物件,以慰思乡之苦。
曹斌穿著一身盔甲,走起路来稀里哗啦地作响。他手中抓著两个乾巴巴的饃饃,转身挨著陆錚坐在甲板的阶梯上,顺手递了一个饃饃给陆錚:
“我娘让人给捎来的,陆兄快尝尝。”
在北方这东西不容易坏,可送东西的队伍在闽南还走了一阵,送到船上时,这饃饃都长绿毛了。
见陆錚没有接,曹斌將饃饃揣进怀中:“不吃算了,这东西啊,宝贝得很呢!想吃都吃不上!”
曹斌咬了两口饃饃,干噎著问道:“崔姑娘可有捎东西来?”
陆錚垂下头捡起一枚晒得发白的贝壳,在甲板上隨意划著名:“捎了信来。”
“陆兄为何一脸愁容?”
陆錚笑笑,望著那半卷著的帆,没有说话。
她还是入宫了。
对於左丘宴的食言,陆錚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愤怒。可他也清楚,崔礼礼之前就有过以身为质的想法,这一次,多半是她与左丘宴一拍即合。
早知道就该安排她找个僻静之处住著的。
他再次取出崔礼礼的手书,满纸酸溜溜文縐縐的相思之苦,也只有落款是真的。
“嗖——”地一声,一枚利箭凌空划过,陆錚一个转身,那箭堪堪擦著他额头扎进帆柱里,箭羽振振,发出嗡鸣之声。箭身上套著一封书信。
曹斌取了下来,一看:“是扈少毅,他要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