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乾念没有拒绝,挨着她在另一个主位坐下:
“好,那都一起。”
他在满桌凉透的祭祀菜品里寻了一圈,从花绝牌位面前,把花绝生前最爱吃的一盘糯米甜糕端了过来,和云琛一块分食。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着故人往事。思念到深处时,不禁涕泪涟涟,抱头哭上一会儿。
就这么一直从黄昏坐到天黑,直到明月升空,繁多烛火将整个甲板照得亮堂堂,这长桌还是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二人,显得颇为落寞。
这时候,一道小小的黑色身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下跳到云琛怀里,像人似的站立起,举两个小前爪,捧住云琛的脸,“吱吱”叫了一声。
云琛抱住墨墨毛绒绒圆滚滚的身子,用它黑亮的皮毛擦擦眼泪。
“小家伙又胖了。”
霍乾念笑道:“它是会享受的。开船的时候窜上来,第一时间就去厨仓安家了。可见荣易对它不好,它才总想跑你这里来。”
云琛想起有一次去荣易府上看墨墨,小家伙被荣易那二十多个妻妾轮流抱在怀里亲到发懵。
一圈下来,黑毛上全是口脂,搞得墨墨舔了三天,下巴颏都酸了,毛还没舔顺。
墨墨明显消受不起荣易家的艳福,三天两头溜出来找云琛。
婚仪当天,宝船起锚的时候,墨墨悄悄跟上船,一路直奔厨仓,从此每天醉生梦死,吃的肚饱溜圆,比在荣易府上养得还肥。
云琛抱着墨墨,将脸埋在那毛茸茸暖烘烘的毛里,思念故人的酸楚随着泪水一起流下,渐渐打湿墨墨的皮毛。
霍乾念叹口气,怕云琛哭久了着凉,转身去屋里拿披风。
墨墨趁这机会从云琛怀里挣扎开,跳到霍乾念的位置上大大咧咧躺下,一边为自己梳毛舔毛,一边拿小眼睛不停翻云琛,架势好像在说:
“哭啥呀,不都在这儿呢吗?”
从墨墨的眼睛看去——
只见长长的祭桌旁,满满当当坐着身影,全都是半透明的样子,像被月光晒褪了色。
他们一边吃着桌上贡品果菜,一边喝酒碰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温暖笑意,互相大声说笑着。
花绝眼巴巴望着那盘被霍乾念拿走的糯米甜糕,无奈道:
“服了,我就爱吃那个,偏偏拿走,少主真偏心!”
叶峮忙着照顾一双儿女,抽空啃口鸡腿,笑道:
“没事儿,阿琛疼你,我看那有一大包裤衩子,马上烧给你!”
“哈哈哈哈哈——”荀戓端着酒杯哈哈,然后走到云琛身边。
瞧她托腮流泪的样子,荀戓抹了把脸,笑中带泪,叫声“傻小子”,将自己的杯子与她的轻轻相碰,可惜发不出任何声音,但荀戓还是哽咽又高兴地说道:
“阿琛,恭贺你婚喜。这喜酒真好喝。”
说完,荀戓见小六还在埋头狂啃猪蹄,忍不住吼他一嗓子:
“小六!臭小子还吃!阿琛给你找了俩媳妇,你不先来看看嘛?”
“来了来了——”小六嘴里塞的鼓鼓囊囊,抬袖子抹了下嘴,一溜烟跑去看那俩纸扎美女。
看完以后,小六又跑回来,不高兴地围着云琛耳朵碎碎念:
“云哥,这啥啊,太瘦了,我喜欢胖点的,喂,喂,能听见不?”
“别吵我老大!”罗东东一记鸡骨头砸在小六头上,俩浑小子立马找到乐趣,飞快地笑打成一团。
其他位置上,丹蔻与弟弟,多吉与老阿奶,妙妙抱着猫儿……都吃喝得热闹又高兴。
最靠近主位的座位上,两对亲家正没完没了地相互敬酒:
“亲家啊,我可太喜欢我这儿媳了!”
“哼,我也对乾念有点满意。”
“我儿帝师风姿,玉树临风,怎么会只‘有点’?”
云中君给霍雷霆一个大白眼,接着眼圈就红了起来:
“你知道啥啊!你有女儿吗?你知道嫁女儿的心情吗呜呜呜……”
整个桌子都被这“老父亲”逗得哈哈大笑。
最后沈悠宁慢慢走到云琛身边,用那永远也无法触碰和感受的手,轻轻抚摸云琛的头。
她俯身在云琛额头落下一吻。
冥冥之中,云琛像是有所感应,抱紧发凉的身子,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抬眼看向空中虚无。
她双眸溢满泪水,轻轻呢喃:
“我好想你们……”
下一瞬,宽大温暖的披风将她紧紧裹住,霍乾念重新挨着她坐下,将她的头靠在他肩膀。
“别哭啦,傻瓜。”
“身归尘土,念即永恒。”
“他们都在我们心里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