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抵挡在殿门口,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杀死了不少颜十九的守卫。
只可惜,人终究没有神力。
已疲惫到极点、浑身是伤的不言,最终还是被砍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大殿门口再无任何遮挡,颜十九在门槛前顿了一瞬,抬腿迈进。
云琛听着外面不言拼死搏杀的动静,自始至终咬牙攥拳,硬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她肩背笔直地坐在正殿的屏风后面,朦胧能看见头上龙冠的形状,上面金丝宝珠的龙须在微微颤抖。
虽看不清脸,但颜十九能感觉到,“南璃君”在看他。
“原本想直接杀了你的,罪名推给焦左泰。可想想,你我欢好一场,到底于心不忍。”
颜十九笑得风流肆意,语气也轻描淡写,说着从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隔着屏风抛至云琛面前。
“阿璃,我给你最后的体面,你自行了断吧。吃了这药,慢慢就会忘记所有事情,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等满朝文武都见证你的疯癫失常,我再登基上位,那样更能服众。阿璃,你怎么不说话?”
屏风后的人儿,没有颜十九意料之中的崩溃、哭喊和撒泼。
她只是拿起颜十九抛来的东西,从里面翻出那颗熟悉的丹药,轻轻笑了一声。
颜十九听见笑声,有些惊讶地挑眉。
她笑,是想起第一次见到这颗丹药的时候,她不知道有多嫌弃呢!
对炎朗说“这药真丑,麻麻赖赖,长得跟个癞蛤蟆似的!”
笑这噬魂丹是用她给炎朗的最后一点龙烬制成的,好讽刺。
笑这天下无解的、毒性最烈最令人痛苦的家伙,炎朗叫她拿去杀天大仇敌来着,没想到最后竟用在她自己身上。
唉,命运真爱捉弄人呐……
云琛在心里感叹这样一句,拿起那颗噬魂丹,轻轻放进了口中。
真好,终于可以摆脱一切,去见她的阿念了。
她细细地咀嚼,品尝。
一边吃,一边哭笑不得。
哭的是,炎朗骗人,明明当时说过噬魂丹是无色无味的,可这会吃起来却好苦好苦。
比她这千疮百孔的一生,漫长的二十六年还要苦。
笑的是,她终于可以去见她的阿念了。
从辨认霍乾念尸体的那天起,她就没想过要独活下去。
如今,这条命救了南璃君,发挥尽最后一丝价值,云琛觉得很值得。
她将噬魂丹咽下去,抬手擦擦眼泪,整了整头上的金钗,理平身上的衣服。
可能是太泰然迎接死亡,太想尽早去见霍乾念的缘故,她并没有什么强烈要死的感觉,反而这个时候开起小差,摸着身上金线织就的华美宫袍,心说:
皇帝的衣服真重啊……一层一层厚厚的金银丝线叠摞在一起,还不如她自己的衣裳软乎呢,穿起来真沉闷……
这时,一道黑色的身躯慢悠悠爬进大殿。
这场夺取三国的阴谋终局,只有阿灵陪在颜十九身边。
也许,他太需要一个亲密的伙伴,太需要被见证了。
这段时间在宫里,他一直将阿灵带在身边。
黑色的巨蟒满宫爬行,吃了两个宫女又吐出来,似乎是觉得味道不好,饥肠辘辘地到处选择新目标。
见阿灵向屏风后面爬去,颜十九道:
“阿灵,不许吃她。吃了会中毒,万一变成疯蛇可怎么好,听话!”
然而极通人性的阿灵,却只是奇怪地回头看了颜十九一眼,继续往屏风后面钻。
它并不懂什么三国,什么阴谋诡计,它只是担忧地看向嘴角慢慢渗出血丝的云琛,看她皱起眉头,浑身上下没有伤痕,却痛苦地捂住了心口。
它不明白云琛怎么了,颜十九为什么突然对云琛这么冷漠。
阿灵心疼地用脑袋去拱云琛。
云琛眼前已开始变得光怪陆离,眩晕不止,她忍着心口慢慢泛上来的撕裂疼痛,抬手摸了摸阿灵的头。
阿灵像从前一样,歪起脑袋轻轻去迎合。
颜十九看见屏风上这熟悉的一幕,一下就愣住了。
他像是有了什么无比可怕的猜想,瞬间浑身冰凉发麻,抬脚狠狠踹倒面前的屏风——
云琛痛苦伏案、咬着牙不呼痛出声的样子,随之出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