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不论最后谁称王,南璃君都必死无疑。
而云琛,都能活。
这截然相反的命运,似乎看起来南璃君更惨。
可不言却悲哀地知道,其实云琛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这些话在不言胸口猛烈搅动,阵阵发酸,他张口想说,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单调音节。
他握着云琛纤细到好像稍微一用力就能折断的手腕,不停叹气。
云琛则用力回握住不言的手,努力露出一个太平无事却苍白至极的笑容:
“不言哥,只有一刻钟了。快把你身上伤口包扎一下。一会儿苏夫人带着马车离宫,走到宫门口时必然要再严格检查。为防变故,你得去从旁暗中照应才好。况且皇上只穿着一件单衣,什么也没带,就算出了宫门,她一个人也难生存下去。你得去护着皇上。”
令云琛意外的是,不言竟然摇了摇头。
他努力用最简单的手势表明意思:
“枭泽在外面,他会护皇上。我留下来,和你一起。只有我在这,颜十九才会信。”
云琛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颜十九知道不言爱慕南璃君,必然会为之战斗到最后一刻。
若不言闯宫门逃走,只怕颜十九立马就会猜到有问题。
只有不言留在这里,才能更真切地营造南璃君仍在凤驭天殿的假象。
“那么,不言哥,接下来全靠你了,我可要袖手旁观了哟!”
云琛用玩笑的语气这样说。
南璃君不会武功,云琛既然替其留在殿中,一会儿若颜十九与黑鳞骑兵冲进来抓人,云琛就只能旁观,不能动手。
不言则要独自面对数不清的黑鳞骑兵,其凶险程度不必多说。
两人都刻意不去想这些,双双避开对方的目光。
不言说不出口,也不想说什么即将到来的很可能要了他性命的危险。云琛则用垂眸掩饰不会撒谎的眼睛。
她永远不会告诉不言,从她这次踏出颜府大门、决定来救南璃君那一刻,她就已下定决心去死。
不,是完成营救之后,去找她的阿念。
两人各怀悲壮心事,谁都没有言说,眼见门外的黑鳞骑兵已开始不停催促,赶紧做起最后的准备。
云琛穿戴好南璃君的龙袍与龙冠,苏夫人则穿戴起宝银铠甲,当头盔遮挡了些许面容的那一刻,竟真的与云琛真假难辨。
不言看着两个女人从容换装这一幕,内心百感交集,复杂到无法言说。
没想到,这楠国即将走到穷途末路时,最后站出来试图力挽狂澜的,竟然是两个小小女子。
云琛自不必说。苏夫人一个弱不禁风的深闺妇人,其实根本不必掺和进这么危险的计划。
稍后过宫门,一旦被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只怕会被当场斩杀。
想到这里,不言走到苏夫人面前,郑重单膝下跪,恭恭敬敬向她行了个大礼,眼中全是感激与敬佩。
苏夫人被看得不好意思,这个温婉的女人话虽不多,但性情坚强。
苏夫人将不言虚扶起,红着脸蛋,有些害羞却言辞坚定地说:
“国将不国,何以为家呢。总不能让楠国落进吃人兵的手里吧。我的夫君在战场失踪,至今生死不知,也许已经……希望天下其他女子的丈夫都可以活下来吧!”
苏夫人说完,学男人的模样拍拍身上的宝银铠甲,故意做出一副豪气冲天的英雄架势,笑道:
“放心,包在我身上——”
不言看着这一幕,心里愈发替南璃君感到汗颜。
一直以来,南璃君都深深嫉妒云琛的勇敢、忠贞……一切美好的品格。
殊不知这世上英勇美丽的女子千千万,本就不止云琛一个!怎能见一山,恨一山,怨怼山外还有那山高!
她是南璃君啊,是王啊!应当做包容一切的天地才对!
那样,也许就不会是如今这地步。
可惜这一点,南璃君恐怕永远也不会明白。
片刻过后,当黑鳞骑兵的催促声再次响起,如计划中的那样,苏夫人穿戴着宝银铠甲,牵动马车缓缓向宫门而去。
不言再次作持刀护卫状,牢牢挡在身披龙袍龙冠的云琛面前。
他将一扇屏风推至云琛身前做遮挡。
几个黑鳞骑兵探头探脑地在殿内打量了两圈,见并无什么异常,重新关严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