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內而映外景,自虚妄之中洞彻一缕真实,这是他执掌“八景乾坤”以来最善操纵之事,又岂会不知分寸?
只是,那补天道的女冠身上法宝气机稍许有些刺眼罢了……
“知道了,知道了,黎二郎护道而来的好友嘛!”
“且先去见上一见。”
步灵虚摆了摆手,便也不再索视那远去的遁光,一指点在凤輦前辕处,起驾直朝仙峰顶上而去。
黎卿,黎二郎……这是南国中独一份的角色。
昔年,他等屈居海外,以素衣道为名,倒是也曾与黎卿结下善缘,可素衣诸道又哪里会料到当日青涩少年郎会在短短六七载后,成为名动南国的鬼郎君』呢?
方登上仙峰,入目可见的便是盘踞一两里之巨的浩瀚“天舟”,一元尊道大法舟,形制古朴而简洁,常人或许认不出来此乃何物,但舰首悬掛著的七颗阴神古妖颅骨足以宣誓著它曾经的恐怖。
天都最顶级的战爭重器,整个天都仙道唯有两座仙门拥有,太岳上形宗、天南临渊山……
这是承“蛰龙道”的李家宗室秘传,举国之力,百载方能製成一艘,亦是奉给大真人的座驾。
连最擅飞舟的海外三仙宗都难以復刻出这般庞然大物!
步灵虚侧出舆輦帘幕,见到那尊天舟之时,瞳孔都不由得一缩。
“竟承了那位大真人的衣钵吗?还是……”
那尊庞大的法舟之上,人影幢幢,有一名清瘦的老道徒手持符书,劾唤著纸人纸马、傀儡力士往来天舟上下,搬弄包裹行资,似是在这九山八水福地购置了一笔数量不小的资材。
其中有黎卿为飞瀑道场择取的药植、灵种,也有剑器胚子、秘银五金等等要炼作法器的原材料……而更多的,则是那位史大长老遣人送来的厚礼!
既那大长老执意如此感念这三皇正法的补全,黎卿倒也不多作推辞,將那三皇宗赠来的回馈收下,一一搬回天舟之上。
仙崖之上彩蝶儿双手抱胸,盯著这群纸人傀儡的动作,律令柳老道徒则是仔细清查著其中数目。飞瀑道府中道人不多,但府主一手纸灵秘术属实强大,劾唤纸人作力士、神猖號护法,竟也运行的有声有色。
几名道人方落殿前,黎卿便已至垂门处走出,与诸道含笑稽首,朗声招呼道:
“步师兄、顏道友……別来无恙啊!”
那道人明眉灩徠,温俊十分,立於垂门下,庭不遮英彩,头戴一枚七星莲,降真云衣显然也已经被祭炼过了,似是那云衣青叶竹纹下,隱含了一道极为恐怖的乾坤秘力。
是那位大真人为他留下的护身大术壶天神通吗?
还有那枚七星冠……
步灵虚眉头一挑,久在外海混跡的他,自然不会不清楚七星莲冠对於那“七星阁”的重要性。
顶级的秘传护身法器,珍贵性足以並肩法宝,这可不是能隨便赠予外宗修士的东西啊!
但在这般情况下,他等也不好多问,只是指向那一元大法舟,有些诧异的问道。
“黎师弟怎得……似现在就要离开了?”
此刻的仙门大比尚在进行,榜二十一位有名有姓的当代真传都还未分上顺序,其中呼声最高的,恰是与黎卿名头相似的青丘赘婿。
那位也是一奇才,入赘青丘,修得一身妖术,亦是同样善使言灵咒法,在这一次大比之中游刃有余,有很大概率夺得榜首之位。
暗地里还有不少人拿这鬼郎与狐婿作比,期待见到二人的碰面呢!
“先前有事耽搁,未能参与大比,索性今道场诸务繁多,不如先行离开了。”
“倒是几位道兄久违了,实不曾想到能在这里遇上各位……”
黎卿瞥上一眼峰头天舟,彩蝶儿与那律令老道徒尚在用心处事,他便挥袖一摇,请来这几位素衣道的师兄妹进殿一敘。
旧人重逢,总有诸事谈来,尤其是那顏丹綾,昔年曾与黎卿同行瀛海,当时二人修为仿若,如今她才不过堪堪紫府,黎卿却已是紫府上基有成,连阴神都可手刃。
这女冠与黎卿交言之间目露异色,她当日早知晓那瀛海李家的紫府修士之死与这位黎道友脱不开干係,也知晓他一人出入外海,有些护身手段,可也远远未料到如今这般啊……
於仙峰之上逗留许久,黎卿方在午间送別太一诸道,眺望著眾人离去。
步灵虚,这位摇身一变成就太一道领头的崢嶸道子,其带给黎卿的震撼同样不遑多让。
事至如今,黎卿观那步师兄却还是同当年一般,似一潭渊水不可捉摸,完全看不穿这位降真道人的底细。
似乎,他身上的宝光气息比之外道阴神还要浓郁。
仙峰之中的道徒兵马已然拔营,唯余黎卿一人负手於崖前平台上,远望著那凤輦远去。
彩蝶儿自天舟上立莲步轻移,落在黎卿身后不远处,亦是一言不发,只抬望等待著这位道主指令。
“那……我们也出发吧!”
“目標,东海朝江府、旁门引雷道。”
“往东海换置一些海外宝材,观中清修之风昌盛,丹器並不昌盛,尚缺基础法器,便些资材收个数百套法剑胚子、芭蕉宝叶……”
黎卿回头与那蝶修女子对视一眼,登上天舟而去,但嘱咐之声仍响彻几人耳畔。
他並非是那繫於宗门所谓荣誉之人,但从小小道徒一路走来,今道果有成,他也深晓临渊底层道徒时期之苦,为他等谋些福祉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外院乃至散修的大部分中下品道徒哪里接触得到法器?即便是入门的一禁法器,外院那些不甚出挑的练气道徒也之能望而艷羡。
苦修虽能礪心志,但过犹不及,这一点黎卿始终这样认为。
於天南府中悬渊河水鬼以炼玄阴气,便准备好下层道徒们欲求的入门法器作赏,也算是各得其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