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 你从哪里来?”枯瘦如柴的手拎着时一沅的后颈皮,沙哑到犹如锯木头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惊得她炸了毛, 两只毛茸小耳朵也警惕地竖了起来。
什么人?
她想挣脱对方的钳制, 手已经抬起来了, 却看见一条软乎乎的小短腿。
我现在是一只柔弱可欺的小奶猫——这个念头冲击着时一沅的认知, 她只能无力地捏了捏猫爪子,仰头看向说话的人。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佝偻着身躯,穿着粗布麻衣的老妪。
她头发花白, 脸上的褶子多到堪比老树皮,还长着一块块能吓哭小孩的老人斑, 眼睛是很浑浊的深灰色, 盯着时一沅看的时候, 锐利的视线像刀子一样从她的毛发上一寸寸刮过, 仿佛在思索将她扒皮抽筋之后能得到几两肉。
时一沅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了,求生的本能告诉她这个古里古怪的老妪不是善茬, 最好不要得罪。
她垂下四肢, 顺从而贴服的小小嗷呜一声, 音调又乖又软, 听起来很像在撒娇,换做是便宜哥哥在这儿, 恐怕已经捧着她大吸特吸了。
可老妪并未被她乖巧的表象蛊惑, 依旧用锐利且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 腥咸的海风从远处吹来, 撩起时一沅腹部的小软毛,老妪怪笑了声,一手拎着她, 一手提着砍刀朝倒在地上的芭蕉树走去。
见她暂时不打算将自己扒皮抽筋,时一沅不着痕迹松了口气,悄悄缩起小短腿捂住被海风吹得微微发凉的小肚皮。
忽然,她注意到周围的环境与之前大有不同,天空不再阴沉沉的,也没有绵绵密密的细雨,和汪洋一起呈现出美丽的湛蓝色。
有三羽鸥群振翅飞过天际,对着澄澈的天空发出清脆的啼鸣,与声声浪涛遥相呼应,一派宁静祥和。
时一沅支楞起小耳朵。
奇怪,从她被老妪逮住到现在不过一两分钟的功夫,周围的环境怎么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明明第一次经历幻境时,从未出现过这般艳阳高照的天气。
难道是她无意中触发了隐藏剧情吗?
有新发现自然比什么都做不了强,时一沅悄悄看向遥远的海面。
没有在海上翻腾试图引人注意的应龙,倒是有一艘庞大的商船停在远处的海面上,有船员放下一艘艘小木船,朝北虹岛的方向划来。
那些小木船很快靠了岸,且引起了海边其他岛民的注意,有个半大的少年一边高喊着‘商人来了’,一边向岛上的村落跑去。
从小木船上下来的船员各个肌肉虬结、身强体壮,在岛民围过来时,拍了拍船上的大木箱,吆喝一声‘换物资’。
不等时一沅仔细看,老妪突然把她提起来丢进身后的竹篓里,怪声怪调道:“看什么看?当心那群强盗扒了你这一身皮。”
时一沅:“……”
她摔在一圈又一圈芭蕉上,勉强狗刨了两下才稳住身形。
暗叹一句形势比猫强,时一沅回想老妪刚才的话,默默在心里重复‘强盗’两个字。
跑进村里的少年喊的明明是商人,怎么又成了强盗?
她默默将老妪的话记下,转头打量起竹篓内的东西,放着一串又一串芭蕉,几根芭蕉芯,三个滚圆的椰子,分量不轻,老妪背着却不怎么费力,步子也很稳,完全没有摇摇晃晃的感觉。
时一沅再跳出去和暂时猫下来之间选择了后者。
此时情况不明,老妪给她的感觉也很危险,既然她把她丢进竹篓里,还警告她海边来的人是会扒她皮的强盗,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她不利,或许进了竹篓隔绝开那些人的视线是一种保护。
时一沅透过竹篓的缝隙,偷看岸边的情形。
不少岛民听到了少年的吆喝,从村落的方向赶过来,脸上有明显的喜悦之色,拄着拐杖佝偻着身躯的老人被一个健壮的青年扶着走出人群,和上岸的船员寒暄。
时一沅目光微顿,仔细看了看扶着老人的青年,发现他是异化生物入侵村落时,因为元钦制造出来的动静率先被赤眼大蛇袭击的健壮男性。
此时他站在老者身边,对几个背对着这个方向的船员微弓着身,脸上尽是谄媚的笑容,如此姿态与他健硕的身材格格不入。
周围人似乎习以为常,时而被海风吹过来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也充满恭维。
岛上的居民和外来的商人之间应该不是平等的交易关系。
正想着,老妪忽然调转方向,在某块岩石上坐了下来,挡住了时一沅往外偷看的视线。
她眨巴眨巴眼睛,把注意力转向老妪,只见她抓起地上的芭蕉树,挥起手中的砍刀,破开一层又一层的芭蕉皮,把它剥到只剩下成年人手臂粗的芭蕉芯。
这把砍刀很锋利,刀刃上光洁透亮,几乎没有豁口,但和时一沅在元钦那儿见过的那把砍刀很像。
不等她多想,老妪已经拿着芭蕉芯站了起来,朝长满橡树和灌木的丛林走去,是元钦带他们走过的那一条,但周围的景色和她记忆中的不尽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