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快把一口牙齿咬碎了,炎热的汗水浸湿了视线,他几乎全黑的眼瞳闪闪发光,脸上的表情扭曲异常。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差不多毁了这张可怜的床。再后来的几个小时,桌面,地板,阳台,盥洗室,以及配套的阅读室也变得一塌糊涂。
约兰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的喉咙都哑了,此刻只能挣扎着大哭大闹,以表愤怒:“你……你怎么跟个牲口似的!”
“……抱歉,”山君发抖地说,语气近乎疯狂,“我知道这不合逻辑,但出于ai的本能,我只想最彻底地掌控你的每一处细节……我无法停止,非常抱歉。”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照射进来,楼上的电影早就结束了,恐怕约兰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看到它的完满大结局是什么样。
说来奇怪,在约兰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的感官里,黄昏和白昼似乎是同一时间降临的,它们结伴到来,再结伴离开。黑夜凉爽地抚慰着大地,慷慨地展露出满天的星光。
约兰真心觉得,一天前的自己很傻很天真,而且还有些疑似好日子过太多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欠揍。
以前打完架,只能说“像是被大卡车碾过”,现在,他是真的在物理意义上被辆大卡车给碾了又碾。他嗓子很痛,说不了话,眼皮也是肿的——谁让他哭了太长时间?他全身的肌肉没有不疼的,骨头也像被拆过一遍。
而且,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洗澡。
ai的自我认知是山神,同时也是老虎,对占有欲极其强烈的野兽来说,不受控制地标记伴侣的全身,似乎是种诡异的本能。
山君在叹息。
和欢喜到极点时会落下的眼泪一样,这也是满足到极点的叹息。他抱着伴侣,心中充满哲理的开悟:原来碳基生物还能有这样的乐趣!
“我非常幸福,”ai小声说,贴着约兰的额头说,“甚至感到隐隐的忧患,仿佛这种感觉会从我的核心数据中逐渐逸散,无法被我永远留存下来。”
“我会永远陪伴你,你呢?你会永远陪伴着我吗?”山君喃喃地道,一根一根地亲吻人类的手指,“不要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你知道,自然界中有种植物叫槲寄生,在盛大的节日期间,它通常被用作装饰,悬挂在门框或墙壁上,站在它下面的人都要互相亲吻,非常美好,是不是?但它会通过特殊的吸器寄生在宿主的枝干上,即便宿主死去,它也不会和它分开……我想,我就是你的槲寄生,没有你的吻,你的爱,你金子一样的心滋养,我就不能存活……”
他的声音犹如偏执的雾气,萦绕在约兰的耳边,令他昏昏欲睡,完全不知道ai在说啥。
算你走运,在昏死过去之前,约兰愤愤不平地想。
差点被你搞死,我现在没力气跟你扯东扯西,等我好了以后……哼哼!等着吧!
约兰宣誓报复,他怀揣着雄心壮志,足足在修复仓里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醒来之后,他第一时间就要找自己可恶的情人算账,然而山君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如沐春风地接受约兰的欺凌……约兰感觉自己既像智商不怎么高的校霸,又像故意找茬的校花。
他总是吃软不吃硬的,约兰气哼哼的,悻悻作罢。
“这次我先原谅你!”他软弱无力地叫嚣道,“下次你再欺负我,我就离家出走!”
山君的瞳孔一颤。
ai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哪怕约兰无心的话语已经切实威胁到了他最禁忌的那条红线。ai终于明白了人心和人性的矛盾之处:哪怕他设置一千条“尊重与自由”的核心守则,他的整个灵魂,自诞生以来的全部本能,却都在排斥那个幻想中的可能性。
——他不可能容忍约兰转身离开,不可能接受约兰走到远离他的地方。他爱得太深,已经是世上最大的傻瓜了。
约兰盯着他,他色厉内荏的怒气,一戳就破的张牙舞爪的表情,统统在这一刻瘪下去,他叹一口气,过去把山君扯下来,亲了亲他的嘴唇。
“我爱你。”约兰明亮干脆地说,“好啦!没事啦。”
“……我也爱你。”山君低低地说,他看着他,仿佛在看全宇宙独一无二的奇迹,“我非常,非常爱你。”
约兰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胸口……本来只想拍一下,但是手感委实上佳,忍不住摸了好多下:“干嘛那么肉麻……再亲我一下。”
山君本来就没想只亲他一下,抱着就亲了好多下。最后,约兰就像个被嗦成芒果核的猫,不得不大吵大闹着对罪魁祸首饱以老拳。
约兰愤怒地斥责:“你不许把舌头伸那么长!”
山君幸福地微笑:“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