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復仇
马升贵正沉浸在藤椅的舒適与阿的暖风中,那句突如其来的诅咒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鬆弛的神经!
一股邪火“赠”地直衝天灵盖!
“当一一!”
他猛地將心爱的紫砂茶壶狠狠损在地上,碎片四溅,茶水泼了一地!
“哪个狗胆包天的杂碎?!!”
马升贵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猫,瞬间从藤椅上弹起,
他乾瘦的身躯因暴怒而微微发抖,浑浊的老眼进射出凶光,死死钉向院门方向:
“有种的给爷爷滚出来!把刚才的屁话再放一遍!!”
一眾小太监也瞬间收起諂笑,换上同仇敌气的怒容,不敢有丝毫异样。
脚步声,不疾不徐地响起。
踏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清晰得如同催命的鼓点。
当那张年轻、苍白、却透著刻骨阴势的脸庞出现在门口时。
马升贵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错,隨即是见了鬼般的惊骇。
最后,所有情绪都扭曲成一股滔天的怨毒:
“赵一一保一一!!”
“你这小畜生居然还有命爬回来?!”
他枯枝般的手指,带著怨毒的颤抖,狠狠指向门口。
小太监们也呼啦一下围拢过来,抄起手边的扫帚、木棍,个个怒目圆睁。
然而,下一秒。
所有人的表情,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僵硬在脸上。
他们的目光,死死黏在了赵保身上那身令人室息的官袍上!
玄黑缎面,暗蟒纹在光线下若隱若现。內衬是触目惊心的絳红云锦,箭袖干练地收入冷硬的玄铁护腕,护腕上,缉事厂独有的徽记挣狞欲噬!
一掌宽的制鯊鱼皮腰带紧紧束住腰身,正中央,悬著一块象徵生杀大权的象牙腰牌!
胸前补子更是令人胆寒一一血爪飞廉图!司风神兽飞廉,双翅怒张撕裂捲云,一双利爪鲜血淋漓,將“捕风捉影、罗织罪名”的滔天权柄詮释得淋漓尽致!
乌纱描金丝冠下,是赵保那张毫无表情、如同覆著寒霜的脸。
脚踩黑麂皮翘头靴,每一步踏出,都带著碾碎蚁般的威压。
威风凛凛?
不!是煞气冲天!
是缉事厂顶级爪牙的死亡宣告!
“这—这是—
一个小太监牙齿打颤,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缉—.缉事厂—四大档头的官袍!
另一个面无人色地低语。
“看腰牌——是——是三档头!”
有人绝望地確认。
马升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头顶,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
支撑身体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他“噗通”一声重重跌坐回吱呀作响的藤椅里,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无边无际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將他淹没。
“我—我是在做噩梦吗?”
他喃喃自语,声音乾涩得像砂纸摩擦。
若非噩梦,赵保这条他亲手踩进泥里的姐虫,怎可能披上这身象徵著缉事厂顶级权柄、足以让百官夜不能寐的官袍?!
其余小太监早已嚇得面无人色,抖如秋风中的落叶,连手中的棍棒都几乎握不住。
只有小云子,仗著有个在缉事厂当差的表哥,强撑著一点微末的见识,结结巴巴地疑惑道:
“可—可缉事厂三档头不是古金福古大人吗?
“听—听说古大人去南方公干了—宫里头啥时候多出个三档头了?
这话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马升贵濒临崩溃的精神猛地一振!
他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挣扎著再次从藤椅上站起。
那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赵保,马升贵脸上竟挤出一丝扭曲的冷笑:
“哟!这不是我们打扫处出去的大人物”,赵保赵公公吗?”
他拖长了腔调,充满了刻骨的讥讽:
“这么久没见,咱家还以为你早就在哪个臭水沟里餵了王八呢!”
他故意绕著赵保走了一圈,用极其夸张的目光上下打量那身华贵官袍,喷喷有声:
“喷喷喷,瞧瞧这身行头!哪儿找的裁缝?手艺不错嘛!崭新的,连个褶子都没有!”
他猛地指向赵保略显宽鬆的袖口和肩线,尖声叫道:
“哟!快看!还不合身呢!得赶紧拿出去改改!不然穿著多掉价啊!哈哈哈哈——“
他放肆地大笑起来,试图用这笑声驱散心底的寒意。
周围的小太监们也被这“合理”的解释暂时蒙蔽,紧绷的神经稍松,跟著发出几声乾涩的、底气不足的鬨笑。
没错!
赵保走之前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最低贱的丙级密探!
没背景,没靠山!
出去一趟就成三档头了?
做梦都不敢这么编!
假的!
这身皮,绝对是假的!
是这小畜生不知死活,弄来唬人的!
赵保静静地听著这些刺耳的讥笑,脸上竟缓缓浮现出一丝奇异的微笑。
他背著手,微微眯起眼睛,身躯前倾,如同在观赏一场精心编排的猴戏。
眼神里充满了玩味和怜悯。
那目光,看得所有人头皮发麻,笑声不由自主地卡在了喉咙里,
马升贵也敛了笑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厉声道:
“赵保!私造官袍,冒充朝廷命官,这可是死罪!”
“把你押送缉事厂,砍头之前,詔狱里的十八般酷刑,定叫你后悔生在这世上!”
他猛地踏前一步,指著赵保的鼻子,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你到底有几颗脑袋够砍!!!”
咆哮声在死寂的小院里迴荡,震得小太监们一哆嗦。
赵保却依旧保持著那诡异的微笑,仿佛在细细品味著他们每一个惊惧、愤怒、色厉內在的表情。
这些表情·真是比最美的画还要赏心悦目啊!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这座承载了他无尽屈辱的小院,声音带著一种梦般的感慨:
“这地方·真是又破又烂,臭不可闻!”
“这里的人更是烂到了骨子里!”
“当年要不是我爬出这个粪坑,摆脱了你们这群姐虫”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冰:
“我赵保的骨头,恐怕早就被扔进净乐堂的火堆里,烧成一把灰了!”
“別说坟头,连张裹尸的破草蓆,都是妄想!”
净乐堂,那是宫中最低贱的奴才死后唯一的归宿,一把火烧了,灰飞烟灭,连入土为安都是奢望。
马升贵哪里听得进他的感慨,尖声打断:
“哟!赵公公好大的忘性啊!”
“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像条皮狗一样,在这院子里爬来爬去,摇尾乞怜了?”
他脸上露出恶毒的快意,一字一句,如同毒蛇吐信:
“俗话说得好,狗不嫌家贫!”
“你这条狗,也配嫌弃咱这养你的家”?!”
轰一一!
赵保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双拳死死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殷红的血珠顺著指缝渗出,滴落在脚下航脏的地面上!
“喵——·喵喵——”
赵保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癲狂!
他抬起那只流血的手掌,看著掌心血红的液体,笑声中充满了扭曲的快意:
“所以一”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原本清秀的脸庞因极致的怨毒而扭曲变形,眼中燃烧著地狱般的火焰,死死盯住马升贵,发出厉鬼般的嘶吼:
“我回来了!!!”
“我赵保!就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
“今天!就是来向你们一一索!命!的!!一个一个!谁都逃不掉!!!
那狞的面容,那饱含无穷恶毒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颳过,让所有人如坠冰窟,浑身汗毛倒竖!
马升贵倒吸一口凉气,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尖声厉叫:
“跟这疯子废什么话?!”
“给我拿下他!捆结实了送缉事厂去!!”
“关门!別让这疯子跑了!!”
小太监们被恐惧和凶性驱使,纷纷抄起棍棒,呼啦一下將赵保团团围住。
两个机灵的立刻衝到院门,“眶当”一声將门栓死,堵住去路,也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赵保冷冷地看著这一切,如同在看一群徒劳挣扎的蚁。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每一张因紧张而扭曲的脸,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悸:
“李云,雍州人,家中尚有老母、病妻、幼子。你总共抽过我四十三记耳光,端过我五十六脚。”
“赵思,寧州人,父母双亡,有个大哥在乡下种田,嫂子刚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你扯下过我四把头髮,生生撕掉我一块头皮,还用铁钳夹断过我右手两根手指。”
“钱飞,金州人,有个妹妹嫁给了城东开杂货铺的王瘤子。你用这根枣木棍,”
赵保的目光落在钱飞手中的棍子上:
“打过我四十六棍。第一次打折了我的左腿,我刚拄著拐杖能走,你就迫不及待地又把它打折了!”
他如数家珍,將每个人的籍贯、家人、以及施加在他身上的每一份暴行,都清晰无误地说了出来!
那平静的语气下,是刻骨铭心的仇恨,是早已计算好的血债!
每一个被他点名的小太监,都感觉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来。
仿佛被毒蛇盯上,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最后,赵保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鉤子,牢牢锁定了面无人色的马升贵,声音低沉如地狱迴响:
“马升贵,京城东郊西河村人。入宫前就娶了邻村张屠户的女儿,生了一儿一女。你那儿子马栓柱,娶了本村刘寡妇,给你生了三个带把的孙子。女儿马翠,嫁给了隔壁镇开油坊的赵老三,
给你添了两个外孙。”
“哦,对了,你上面还有个大哥马升富,在村里当里长。大姐马金,嫁到了邻县。小妹马银,前年刚守了寡—“
“喷喷,我的好师傅,就属你——家人丁最兴旺。”“
赵保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尽的怨毒:
“你本人,倒没亲手打过我,也没动过我一根指头!”
他猛地向前一步,牙齦因为用力过度而崩裂,鲜血顺著嘴角豌蜓流下,如同厉鬼泣血:
“但是一一!!”
“所有打在我身上的棍棒!所有落在我脸上的耳光!所有灌进我嘴里的污秽!所有让我生不如死的折磨!!都是你这老狗下的令!!!”
“你一一才是罪魁祸首!!!”
这副模样,恐怖得真如厉鬼!
马升贵惊恐地瞪大眼睛,失声道:
“你—你这小畜生!竟然把我们的底细—摸得这么清楚?!”
赵保凶厉一收,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方雪的绣帕,优雅地仁掉嘴角的血跡,
然后他捂在嘴上,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咯咯”的笑声:
“那是当然———你们每一个人的债,我都刻在心里———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
“今天,我回来收债了。”
“本金,利息,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你们的贱命——根本不够还!”
赵保猛地放下手帕,露出沾血的牙齿,笑容狞如恶鬼:
“那就用你们全家的命一一来填!!!”
“天经一一地义!!!”
那眼神,凶残如狼,阴毒如蛇,带著毁灭一切的疯狂!
被他目光扫过的小太监,无不感並心臟被一只冰冷的手紧,几乎室息!
马升贵也被这赤裸裸的灭门威胁嚇得魂飞魄散,他强撑著最后一丝狠厉,嘶声吼道:
“反了!反了天了!这眼狼疯了!!”
“不用送缉事厂了!就在这里!给咱家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