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士兵围坐在城墙背风处,用刺刀挑着土豆,架在篝火上翻烤。
土豆皮渐渐皱起,裂开几道焦黑的纹路,金黄的内里渗出一丝豆泥,在火中滋滋作响。
土豆的香气混着碳火气,像晒干的麦秸点燃时的暖意,又带着泥土被烘烤后的朴实甜味。
偶尔,一阵风吹来,焦脆的皮下窜出更浓烈的香气——那是淀粉在高温下化作分,混着一点类似烤粟子的坚果味,钻进每个人的鼻子。
“狗日的,比今晚的硬饼子香!”一名明军士卒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他奶奶的,新洲人凭啥吃了晚饭后,还有土豆可以再垫吧垫吧?”
“咋了,眼馋了?要不,三根,你去讨几个过来,也让咱们……”
“鞑子摸上来了!”突然,垛口的一名士卒低声呼道。
话音刚落,一支羽箭从黑暗中迅疾地射来,狠狠地扎入他的肩头。
一声闷哼,发出示警的士卒踉跄栽倒在墙垛后。
“呼!”
“呼!”
“呼!呼!”几根火把被抛下城墙,火光一瞬间便照亮了城下密密麻麻的建奴身影。
“杀!”
被发现行藏的建奴甲兵不再隐藏行迹,抬着一架架云梯便蜂拥朝城墙扑来。
“放!”
“砰!砰!砰!……”
一排明军火枪手施放完后,迅速地退到后面,将射击位置留给紧随其后的同伴。
“装弹!装弹!……动作快一点!”明军把总大声地嘶吼着。
打完一轮的明军火枪手们手忙脚乱地按照新华军事教官规定的流程,咬开定装火药包,倒入枪管、塞弹丸、轻敲枪管、通条压实,将击锤扳至全待发位置,然后端枪准备,整个过程被严格的控制在二十秒以内。
但在这生死关头,仍有人手抖得厉害,甚至还有士兵在射击前连通条也忘了取出,随着弹药一起发射出去。
新华火枪手们则冷静得多,同样采用三段式射击法,前排射击、中排准备,后排装填,有条不紊。
“砰砰砰”的枪声连绵不绝,在夜色中织成一张死亡大网。
但建奴的攻势愈发猛烈,云梯一架架搭上城墙。
一名悍勇的建奴甲兵踩着云梯攀爬,刚露出头,就被明军一枪击飞,厚重的甲胄丝毫无法阻挡势能强劲的弹丸钻入身体,惨叫一声,便重重摔下城头。
但更多的建奴前赴后继,有的甚至等不及云梯攀登,直接徒手嵌入城墙凹槽,奋力地向上爬着。
“轰!”位于敌台马面的一门火炮打出了一波霰弹,如雨的弹丸、铁屑、碎石呈一个巨大的扇形面瞬间笼罩了城前数十米范围内建奴甲兵,立时将冲锋之势生生给阻断了数息。
尽管攻城的建奴甲兵在各级将校的指挥下,如同潮水般一波一波地拍向城墙,但他们所面临的局面却异常险恶。
几座突出的敌台棱堡与城墙形成致命的交叉火力,不论建奴甲兵攻向任一段城墙,均会遭到数个方向的打击。
弓箭、火铳、火炮,还有一根根长矛,一柄柄长刀,让汹涌扑来的建奴士卒不断倒伏在城墙上下,盏茶功夫便尸积如堆,死伤无数。
但不知为何,今日攻来的建奴士卒韧性十足,在付出如此大的伤亡情况下,竟然依旧不断地发起冲锋。
一时间,整个铁山城的战斗就陷入到白热化状态,城墙上不断发生短兵相接的冲杀,刀光剑影,火光四射,喊杀声震天。
“主子,不成的。”
城外一处高坡上,清军统帅阿济格脸色铁青地看着铁山城头的方向,右手死死地攥着刀柄,内心深处已是翻江倒海。
东江镇明军何时有这般凶猛的火器?
一名巴牙喇看着己方士卒如割麦般一波一波地倒在城下,头皮不由一阵发紧,转头朝阿济格低声说道:“再这样打下去,正白旗的人就死光了。……主子,将人都撤下来吧!”
“闭嘴!”阿济格恼怒地挥起刀鞘,狠狠地抽在这名巴牙喇的身上,“狗奴才,临阵指挥哪有你说话的份!”
那名巴牙喇身披重甲,被刀鞘猛抽过后,并未有任何痛楚,但在阿济格凶狠的眼神逼视下,诺诺地倒退数步,然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请罪。
“呼……”阿济格一脚踹翻了这名巴牙喇,随即转身离去。
“……收兵!”
“……”那名巴牙喇闻言,怔了一下,立时意识到什么,大声应诺道:“嗻!……额真哈勒珲意为主子英明!”
随着一声声尖锐的号角声和铜锣声划破夜空,建奴的攻势戛然而止。
他们一边交替掩护着,一边奋力地拖移同伴的尸体,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