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大明十万雄师为后盾呢?”钟明辉悠悠地说道:“再加上我新华强横的海上战舰,并且还有大明皇帝亲下诏书,宣布李倧背叛宗主,废其为庶人,复立殿下为朝鲜国王呢?”
李珲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感到一阵眩晕。
多少年了,自从被废黜流放后,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灰。
可此刻,那个尘封已久的梦想重返景福宫,重掌朝鲜国政——竟然如此真实地摆在他面前。
“将军……”李珲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此事非同小可。李倧虽背叛大明,屈膝以事建奴,但在朝鲜国内根基深厚,又有建奴支持。若起兵复国,必是一场血战……”
钟明辉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殿下所虑不无道理,但请细想……”
他转身指向地图,手指重重地敲在鸭绿江一线:“建奴主力现正陆续回师,此后也必然会重新集结锦州、宁远一带,与大明辽东诸镇继续对峙。而朝鲜境内只留寥寥数百监察人员,分驻各道,监视朝鲜地方官员和军队,几无留下任何军事存在。”
“至于李倧……”钟明辉冷笑一声,“自他向建奴行臣属之礼,自认藩属后,在朝鲜国内遭致多方评议,更有众多官员和无数的百姓深感不满和屈辱。”
“据闻,领议政相当于大明内阁首辅金瑬被罢职后,与朝堂中‘斥和派’走得很近,并对李倧出降建奴之事上颇有微词。还有被罢职流放的都元帅金自点,更是对李倧的处置深怀怨念。”
“可以说,因为叛明投奴的事情,如今你们朝鲜的朝堂之中,已是波云诡谲、暗流涌动了。”
李珲浑浊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木椅扶手:“金瑬和金自点二人,他们当年可是……”
“他们二人正是当年参与废黜殿下的主要功臣。”钟明辉意味深长地笑道:“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朝中已有声音,认为当年废立之事……或有矫诏叛乱之嫌!”
大厅内突然陷入沉寂。
李珲的呼吸变得粗重,布满老年斑的手背青筋凸起。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年轻时意气风发的自己,壬辰倭乱时的坚韧勇毅,被废黜时的屈辱,流放岁月的煎熬……
还有那些死去的忠臣,那些被李倧处死的他的支持者……
良久,他缓缓抬头:“将军,需要孤做什么?”
钟明辉闻言,心中立时松了一口气,知道对方已有意动,随即正色道:“三件事。”
“其一,请殿下亲笔修书给昔日旧属,招揽为你所用。”
“其二,上表大明朝廷,重申明朝之间的宗藩关系。”
“其三,签发一份讨逆抗奴檄文,以划清与伪逆李倧的关系。”
李珲闻言,顿时沉默不语。
这是要引发我朝鲜内乱呀!
稍有不慎,整个局势说不定就会陷入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
更甚者,很有可能还会造成我朝鲜三千里江山陷入四分五裂的状态。
应?
还是不应?
可是,当回想起那场让他至今仍耿耿于怀的宫廷政变,还有他的世子李祬被李倧下旨赐死,让他就此绝嗣,心中的恨意便无法抑制。
还有,他最心爱的宠妃柳氏,也为他所遭受的不公毅然绝食而亡,至今思来,仍痛不欲生。
李倧,罪大恶极!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浑浊的眸子里也有了几分昔日的锐利,缓缓开口说道:“将军,此事重大,可否容我三思。”
“嗯?……”钟明辉稍怔了一下,但随即露出温和的表情,拱手道:“那是自然。殿下可在岛上休息几日,此事容后再议也不迟。”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对这位朝鲜废王还是不宜逼迫过甚。
李珲缓缓起身,突然问道:“将军,若我复位成功,大明……会如何对待我朝鲜?”
钟明辉想了想,说道:“殿下放心,大明历来视朝鲜为最为亲密的宗藩之国,忠贞的君臣之属。只要你们朝鲜不与建奴勾结,继续奉行事大以礼,永守藩服,恪遵侯度,大明将会如此前那般不会干涉朝鲜内政。”
“那你们……新华呢?”
“我们只是想要跟你们朝鲜进行不受任何限制的贸易往来,从而互通有无,彼此受益。”
李珲听罢,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默默地点了点头,在两名护卫的搀扶下,朝厅外走去。
“大帅,我们为何不提白翎岛、耽罗岛以及康翎半岛的割让问题?”白翎岛负责人郑大元望着李珲佝偻的背影,上前低声问道。
“急什么?”钟明辉笑着回道:“这些地方反正已被我们占领,难道还担心他以后不会将其许给我们?欲要取之,必先予之。若是还没提供任何实质性的支援和帮助,便大喇喇地向他开口讨要地盘,必会引起对方的反感和警惕。”
“大帅,我们真的可以帮他复国夺位?”
“谁知道呢!”
“呃?……”郑大元愕然地看着他。
“他能否夺位并不重要。”钟明辉嘴角露出一丝嘲讽,“重要的是,这位朝鲜废王的出现,会引发朝鲜的政局动荡,继而让其整个国内陷入内乱。”
“建奴彻底征服朝鲜,是想要获得一个稳固的后方基地,并能从它身上汲取源源不断的养分。但我们要反其道而行,要将朝鲜搞乱,让它陷入不可收拾的乱局之中,让它转变成建奴的负资产,一个持续失血的黑洞。”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