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官寺。
一身玄色戎服的刘禅,过午后例行挽弓射箭一壶,闻费祎已至,遂身至大门相迎。
“见过陛下。”费祎就在阶下对着天子行一大礼。
“费侍中一路南来,舟车劳顿,片刻不停为大汉稳固巫县、秭归二地秩序,着实辛苦。”刘禅笑着抬手虚扶一下。
“为国家谋事,为陛下分忧,此臣之职分也,何辛苦之有?倒是陛下为大汉兴复之业北战南征,片刻停歇也无,直教臣等汗颜。”
刘禅摇摇头,道:“势之所趋,停歇不可,且与丞相、诸卿相比,朕事少日闲,又春秋鼎盛之年,实不觉累,劳费侍中关心。”
费祎抬头,忽而一异,这位陛下一身玄色戎服下,肩背比半年前竟又宽厚几分,更添几分阳刚之气,倘若不知,怕以为这真是一年轻将军,当即由衷而赞:
“半年未得见陛下天颜,陛下比在长安之时更雄壮英武几分,先帝少壮之时鞍马征战不过如此,真国家社稷之福也。”
刘禅闻此朗笑几声:“江水鱼肥,养人故也。”
言罢,便与费祎一前一后向官寺正堂行去,然而行不数步,诸葛乔忽在后面诧异出声:
“费长史腿脚怎么了?”
刘禅闻此一异,停下脚步下意识看向费祎的腿,只是此刻费祎也停了下来,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费祎看着天子疑惑神色,忽而笑声出言:
“陛下见笑了,臣先时在秭归,以为夷陵或许百日不下,却不意捷报突至。
“彼时,臣正在巫县,率农吏往田地察百姓春耕诸事,闻知夷陵竟然一日而克,却是没能坐稳,自那青驴背上摔下,遂把脚给崴了。”
刘禅登时一愣,关心问:“可有大碍?”
问罢又看向郤正,道:“令先,去把御医替朕寻来。”
“陛下不必!”费祎赶忙阻止。
“臣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大夫为臣正了骨,又贴了几副膏药,如今已是好多了。”
刘禅却摇头,道:“还是教太医给侍中看看吧,待荆州克复,还须得侍中为朕丈量荆州之大,为朕安抚荆州百姓呢。”
费祎闻此也知趣不再拒绝,当即向天子行了一礼,道:“臣祎谢陛下隆恩!”
谢罢,才又朗声而笑:“臣闻此捷报,尚且惊喜不能自抑。
“不知待如此捷报传回成都,传至长安。
“太后、皇后,及南北两京文武百官、士民庶众,将是何等惊喜。”
刘禅闻此也是轻轻点头。
大汉这次仅花费一个多月时间,便拿回了巫县、秭归、夷陵三座孙吴重镇,战略要地,从此尽有长江三峡之险。
如此大胜,无疑会让所有对东征抱有巨大期待的臣子振奋不已,也会让那些对东征持犹疑态度之人,从此坚定信心,至于反对者,更是从此闭上嘴,再不敢妄言了。
而如此一来,刘禅便能借着此番大胜的威势,针对国力艰难、国库空虚这个老大难问题,利用朝廷的公信力与国民信心做一番手脚了。
大汉征的粮税,再加上一路缴获,沿途百姓献纳,只勉勉强强能让东征大军撑到秋收。
而胜仗要赏赐,死伤要抚恤,这部分赏赐与抚恤,刘禅用朝廷的钱加上自己的内帑发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大头只能暂时先记着、拖着。
更不要提,擒获的几万吴军俘虏也要吃饭,因坚壁清野而失去了粮食的几万夷陵百姓,及城中徒隶、役夫同样要吃饭。
刘禅目前按每人两石的量发放了口粮与种粮,但这是权宜之计,真只发放两石粮,那就辜负夷陵城中百姓举城起义之举了。
接下来,刘禅准备以工代赈,让百姓在农闲时替大汉运运粮,修缮下城池、水利及防御工事。
如此一来,也能减少对蜀中役夫辅卒的征发。
再接下来,他还打算在夷陵举办大型公共活动,譬如蹴鞠比赛,利用自己天子的身份,吸引城中富户、官员及将士进行消费。
赛事期间,餐食、酒水、博采、桌椅板凳等相关产业会被带动,钱粮自然会在夷陵城内流动起来,为底层百姓创造新的工作机会与收入。
前几日,他还让巴东太守阎宇向蜀地大面积发出购粮公告,大幅提高江州官府收粮的价格,从原来的八十钱一石提高到了三百钱。
提高粮价,自然不是因为朝廷有钱,恰恰是朝廷没钱才如此行事,目的便是为了吸引蜀地的豪强米商,让他们闻风而动,昼夜不停把粮食运到江州去贩卖。
等到四面八方的粮食涌入江州,市场供应暴增,粮价自然应声下跌,回落到正常水平。
如此一来,官府便能在市场上买到平价粮,还能省一笔运费,无需花费人力、巨资四处购粮。
回到官寺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