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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噩梦(下)

一条有着成年男人手臂长短的大鱼猛然从水中跃起,它的鳃盖上有着圆形的斑点,两侧则有着黑色的条纹,这是加利利海中盛产的一种若鲫鱼。

它的跃起打破了层迭的水纹,溅起了一簇不小的水花,不过这也是瞬息之间的事情,随着又一层水波被推向岸边,它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看!大鱼!”一个仆人叫道,而他身边的扈从则恶狠狠的把他的手臂打了下去。

“看好主人的马!”

他们是牵着骑士的坐骑来饮水的,还要打好几桶水带回营地。他知道身边的小仆从肯定是动了贪嘴的心思,但这可是行军途中……

监察队可不留情面,就算是他们的主人违反了法令,也要受罚,何况是他们呢?

“万一被监察队看到,你,我还有我们的主人都要受罚,你真想挨鞭子吗?”

扈从吓唬了他一番,又将水桶塞到了小仆人的手里,“别节外生枝,何况,”他又压低了声音,抬了抬下巴示意小仆从往那儿看,那儿正有一个人举着火把东张西望,而他的脚下则稀稀疏疏的蹲了好几个人,“这些鱼是怎么来的?”

还不是因为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天然的厕所。

人马都在这里排泄,大量的,温暖的,营养丰富的粪便成了吸引这些鱼儿的饵料,他这么一说,可比所谓的法规、鞭子有用的多了,小仆人恶心得打了个抖,他不是那些没有身份的仆人,虽然有些嘴馋,但平时还是能够吃到一些好东西的,当然也没办法接受这些肚子里面可能有粪便的鱼。

他连忙提着水桶跟上了牵着马离开的扈从。

不过他也只是说说而已,扈从不答应,他可不敢一个人留在湖边,毕竟这片营地太大了,大到几乎难以令人想象。

他左右张望,看到有些骑士和扈从也和自己一般晕头转向,找不到自己的营地位置了——平时一眼便能看到的旗帜和罩衣在黑夜里仿佛也失去了原先的色彩和线条,根本没法分辨得出来。

幸好在营地外围巡逻的监察队成员发现了他们,给他们指出了他们营地的位置。

当然还有更聪明一些的扈从和仆人,早就掌握了那位大人所推广的撒拉逊数字,只要看着那些涂刷在帐篷上的数字,他们就能知道自己的主人在哪儿。

四五千人喧闹了好一阵子,终于在月亮攀上了最高点时安静了下来,除了警戒的卫兵和巡逻的骑士之外,其他人都陷入了酣甜的睡梦之中。

只有塞萨尔的帐篷稍微多亮了一些时候,但随即也暗了下来。

鸟儿在咕呱咕呱的叫,鱼儿跃出水面噼啪作响,还有风掠过树叶,掠过沙土,掠过湖面的有规律的刷刷声,悉索声和呜咽声……

随着时间流逝,原先还保持着警惕的卫兵已经渐渐松懈了下来。

他们将长矛倚靠在肩膀上,懒洋洋的拔起匕首仔细端详,巡逻的骑士则是在将熄未熄的篝火边坐下,饮着酒,和同伴说着话,以驱除难以抑制的睡意。

“你知道吗?”其中一个骑士眺望着远处高耸的黑影,与身边的一个同伴说道,“当初撒拉逊人的苏丹努尔丁就曾经率领着他的大军在此驻扎。而我们的国王和伯利恒骑士只率领着三百个骑士和他们的扈从,便敢于从那里一路往下冲击,锐不可当地击破了他的大营,他们杀死了无数的撒拉逊人,俘虏了上百个法塔赫,埃米尔和维齐尔,甚至生擒了苏丹努尔丁。

可惜当时我正在阿卡,不曾参与,也不曾目睹。”

他的同伴凝望他所指出的那个方向,无比向往,闻言便说道:“那么等到大军再次开拔的时候,我们可以请求殿下允许我们绕过去看看。”换了普通人肯定没这个精力,但他们都是受过赐福的骑士,两三个夜晚不睡,对他们不会有太大的妨碍。

“或许我们也能冲下来看看。”

“最好别那么干,”那个骑士说道:“没圣城之盾的庇护,你可能会折断脖子。”他说的是实话,人们总觉得,骑着马向上攀登肯定要比骑着马向下疾驰艰难,事实上,自上而下的冲锋当然能给敌人带来很大的压力,叫他们恐惧,但骑士和马稍有不慎也会遭殃……

马是一种聪明的动物,在晚上,它们又看不见,又要往下冲——如果不是训练有素的战马,它们根本不会听主人的命令,要么止步不前,要么将骑士摔下来,更有可能因为控制不住而一头栽倒。

尤其是加利利海这边的丘陵,一小部分是和缓的,但多数却像是一面陡直的墙壁——加利利海是个洼地,即便两侧是平原,这面“墙壁”也比大马士革的城墙高得多。

“那么就只看看。”

正在说得开心的时候,一个骑士突然停顿了一下,他身边的扈从感到奇怪,便沿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去,看见了在钴蓝色的天幕与黝黑的剪影之间隐约的几个光点,“那是……”他想问,“是火把吗?”

但他身边的骑士立即打断了他:“不,那应当是星星——即将升起的晨星,或者是偶尔经过的彗星,”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而后吩咐仆人说,“你去看看还有没有面包。如果有的话,拿一些过来,我这里还有一些蜂蜜。”

一听到蜂蜜,年轻的扈从顿时忘记了所有的一切,他马上折返到帐篷中去找面包了,骑士们只是对视了一眼,相对无言。

之后是相当安静的几个小时,月亮升到了最高处,而后渐渐向着西侧落去。

而与之相对的,失去了月亮的照耀,大地与天空变得越发阴沉,大营的周边已经陷入一片死寂,鸟儿收起了翅膀,鱼儿也不再跳跃,就连风声也停止了。

就在这个时候,若是有个人恰好醒来,他必然能够听到自远处而来的轰隆声,这种声音会让很多人感到陌生,因为在这个世上它并不常见,但若是让后世的人们来听,他们或许会感到有几分熟。

那正是某些沉重而又庞大的东西在急速翻滚行进时所发出的声音,这声音真是太奇怪了,忽远忽近,忽大忽小,明明应该在很远的地方,却在瞬息之间便来到了面前,是山,是面朝着加利利海这一侧的“墙壁”整个的塌陷了下来,泥沙、树木、石块共同组成的洪流,正以不可阻挡的势头滚滚而下。

不说此时营帐中的大部分人都在睡梦之中,即便他们清醒着,眼看到这样的可怕场景,也未必能够逃得掉,何况能够逃到哪里去呢?他们身后就是加利利海。

大宦官静静的伫立在一块巨石上,凝视着下方滚滚而去的沙石。

他已经准备了很久,不是一个月,也不是一年,或者说,他从苏丹努尔丁死去的那一刻就开始准备了。

人们他都以为他杀死了努尔丁的两个儿子,扶持他的幼子即位,进而借着幼主的名义与王太后争权,又悍然出兵了霍姆斯,为的是自己的权力以及欲望。

但自始至终,他只是在履行一个忠诚的奴隶的义务,为苏丹努尔丁弥补最后的遗憾罢了,他并不会计较付出了多少又能得回多少——只是一次次的死亡,而最后,他决定在这里为曾经的主人献上一场盛大的戏剧。

看着那些可以将一整个大营彻底埋葬的泥沙洪流,大宦官仿佛又看到了那一晚——当那些基督徒骑士勒马,立在高处向下张望的时候,是否也怀抱着他这样的心情呢?

基督徒们还在亚拉萨路聚集的时候,他已经派出了他的商人,那些商人并不知道他将这些木头、石块、奴隶运到这里是用来做什么的,或者说大宦官给出的价钱,叫他们不会多加思考,或是卖弄唇舌。

而自从架设在约旦河上的那条桥梁被开放给商人使用后,走这条道路的商队更是络绎不绝,没人能察觉有些商队会突然消失那么几天,又突然回到了路上。

一千多个奴隶在荒废已久的凯撒利亚行宫中躲藏,休息和起居,他们都是强壮的年轻男人,大宦官用自己的性命和信仰发了誓,只要他们能够按照他所说的去做,他就会放他们自由。

当然,这是谎话,他已经决意要到火狱中受直到世界末日的折磨了,又怎么会在乎违背誓言,在他请来的学者确定,只要撤去支撑的木架,那些松散的泥土就会裹挟着树木和巨石滚滚而下之后,他就将这些奴隶全都杀死,丢进了加利利海。

而此时,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眼睛放着光,他知道塞萨尔是一个谨慎的人,在行军的途中,那个基督徒骑士不断的派出哨探和前锋,用来检查前方有没有陷阱和伏军,但他又怎么知道,大宦官已经在这里恭候良久了呢?

是的,他整整等了近十年。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他从未忘记过自己的主人,也从未忘记过这份仇恨。

他原先只是一个卑贱的奴隶,是努尔丁将他拔擢到自己的身边,他是努尔丁的仆人,也是他的学生,甚至怀抱着一丝不可能的奢望——他认为自己也是努尔丁的儿子,而他残缺的身体注定了无法成为苏丹的继承人,那么……他就只好去做一个复仇者了。

黑暗之中,烟雾弥漫,沙尘飞扬,人和马在慌乱地嘶喊。

看光亮和声音一点点地被熄灭,大宦官向身边的侍从点了点头,侍从立即点燃了火把,将它高举起来,反复挥了三下,不多时,在加利利海的东西两侧,也有火把被点燃了,而后一样迅速的摇晃了三下,这是一些依然愿意忠诚于努尔丁的士兵。

如果努尔丁有一个正统而又有能力的继承人,他们或许会追随他。但无论是哪位王子……大王子和二王子所做的事情人们有目共睹,而那个依偎在女人裙摆下的少年君主更是不值得尊敬。

可若是他们不愿意屈服于他和那个女人,那么就只有被杀死,被驱逐,流散到各处成为盗匪或者是雇佣军——每个埃米尔和苏丹麾下都有属于自己的亲信,他们是无法得到重用的,即便在萨拉丁这里也是如此。

他们已经听说萨拉丁已经训练出了一批仅属于他的奴隶兵——既然如此,何不奋力一搏呢?大宦官说服了他们,如果他们能够将亚拉萨路的国王,十字军的统帅连带那个踩着苏丹努尔丁的头颅,一步登天的伯利恒骑士,埃德萨伯爵以及塞浦路斯领主扼杀于此,他们必然能够在撒拉逊人的世界中获得无比煊赫的声望。

这样,无论他们是去投靠塞尔柱突厥的苏丹,还是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甚至埃及的萨拉丁都能够得到嘉奖和重用。

“……

什么这个见解,那个见解,

在我看来,你所说的一切,

唯有死与坟墓是千真万确!

大宦官高声朗诵着撒拉逊诗人的句子,一边翻身骑上了仆人牵来的马,率领着他的学者与战士疾驰而下,带着水汽的风直扑他的面门,而他身周灼烧的空气几乎可以将它们瞬间蒸发。

他拔出了弯刀,这柄弯刀还是努尔丁的赐予他的,刀刃甚至比月光还要明亮,还有光洁,它渴望着鲜血,发出嗡鸣,大宦官听得很清楚,就让努尔丁的仇人在他曾经落马的地方流淌鲜血吧!

用他们的尸骸堆成山丘,插上重新扶持起来的旗帜。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的主人,苏丹努尔丁,他还是大宦官记忆中的样子,睿智的面孔,威严的神情,以及高大魁梧的身躯。他在说些什么,大宦官没有听清,只能先是低语而后高声向着他的先知祈祷。

“您是在责备我吗?我只是想要为您复仇。”大宦官喃喃道。

为了降低那些十字军的戒心,让他们毫无准备地走进自己设下的陷阱——他特意准备了一个替身——他没有拥有替身的资格,何况还是一个和他一样拥有先知启示的替身,他没有准备过,别人也不会允许他准备。即便努尔丁也不会允许。

但还有阿萨辛——锡南现在处境困难,而他的屡次失败更是让人们开始怀疑起这个刺客组织是否还如原来般的强悍可用,以至于当大宦官提出这个令人倍感屈辱的要求时,锡南几经考虑后,还是答应了。

要找寻一个有幸得到先知启示的宦官并不容易,但如果将一个有幸得到先知启示的人变成宦官却很容易。虽然这样的人在阿萨辛中也不多了,可以说是锡南手中仅剩的几份重要资产之一,但如果代价合适,这笔买卖也是可以达成的。

而大宦官之前在努尔丁身边的时候,不知道积累了多少钱财。

这次他走出阿颇勒就没有打算再回去,更是不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而当亚拉萨路的国王和他身边的骑士踏入霍姆斯的时候,大概没想到霍姆斯的民众、士兵,乃至于他所雇佣的替身,还有那些自甘奉献的学者战士都只是用来放松他们警惕的一份诱饵。

大宦官的推测也在一步步地兑现。

十字军大举北上,萨拉丁肯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而萨拉丁若是进犯亚拉萨路,十字军们必然回援,他唯一不能保证的就是塞萨尔是否会随着亚拉萨路国王鲍德温一同回返,毕竟前方就是他的故国。

幸好他还是那个正直的年轻人,他舍弃了近在眼前的领地,护送着他的国王一路疾驰,返回亚拉萨路。

大宦官为了确定他们在既定的区域停驻,更是不惜重金,雇佣了很多战士或者是盗匪,对大军进行干扰,拦截,加利利海太过辽阔了,他们必然有一晚要在这里度过,就如曾经的努尔丁的大军一般。

而真主保佑,又或者是努尔丁正在注视着他——他所期望的一切都成了真。

“大人!”此时他却听到了一声惶恐急促的呼唤,他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前的景象并不如预期所中的那样血腥而又凄惨——是的,泥沙确实掩埋了半个大营,也有一些人跳出了帐篷,或者是跳进了湖水,他们也确实听到了厮杀声,但……

数百名骑士再加上四五千人的士兵,展开后那会是一个相当厚重的防线,即便他们没有防备,全都在睡梦中被泥沙所掩埋,也不至于如此安静。

是的,太安静了。那些呼救声、厮杀声、咆哮声听起来都是那样的单薄。

大宦官看到一个骑士扈从匆忙跑过他们的眼前,一个战士立即追了上去,但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基督徒不曾露出多少恐惧之色,而是砰得一声,跳进了芦苇丛,并且迅速的向湖中游去,而此时的湖面上却只见波光粼粼,不知何时,隐藏在芦苇荡中的十几艘小船飞速的滑出,将那些跳入湖中的骑士和扈从一个个的打捞了上来。他们甚至还记得抓着他们的马的缰绳,把它们系在船上,让马儿跟着他们游开。

在一个法塔赫的呼喝下,一群撒拉逊士兵把弯刀插入鞘中,将弓箭执在手中,想要向湖中射箭,他们固然是一等一的好射手,但在这种光线昏暗扶摇,目标扶摇不定的状况下,着实很难射中对方。

而且这些战士也已经察觉有些不对劲了。

东西两侧一片死寂,就像是不存在有任何伏军,也不存在有任何溃逃的队伍,黑沉沉的,连个火星都没有。

大宦官与一名已经攀上了小船的骑士四目相对,对方看着他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大宦官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他猛地扭头往后看去,他曾经伫立过的高处,在带着金属质感的天光下,正有旗帜展开。

虽然光线不足,他只能辨认出那面旗帜是深色的,却无法判定它的颜色,但只要看那银亮的盔甲,又如何不知道那是谁呢?

更不用说他们坐骑,一黑一白,“卡斯托与波拉克斯……”

大宦官声音嘶哑地说道。

是的,他不但记得这两个仇人,还记得他们的坐骑,他的话音才落地。这两个人身后便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和马——林立的长矛与骑士几乎遮蔽了身后的天空与星辰——同样的场景不但发生了一次,两次,还发生了第三次。

鲍德温与塞萨尔再次自高处冲向了加利利海边的敌人们,这是一场沉默又惨烈的厮杀,双方都知道不会有俘虏,基督徒们也不会允许有人逃脱。

大宦官曾经叫霍姆斯的民众所遭遇过的绝望,如今也同样降临在他和他的同伙身上。原本大宦官身边的军队数量大致与塞萨尔和鲍德温身边的军队相仿佛,但无奈的是,他们分出一部分迷惑敌人,又有一部分被安插在东西两侧形成包围——现在肯定也是凶多吉少,而大宦官身后就是加利利海。

对方显然识破了他们的计谋,不知什么时候,反而绕到到他们的身后,对他们进行了一个反包围。

大宦官抬头望去,就只见到那个身披着镀银链甲的骑士,只是一抬手,就如同星辰坠落,他身边的国王以及一大片骑士身上都覆盖上了一层纯净而又闪耀的白光。

见到这道光,他身边的战士就不由得发出了急促的呼吸声,很显然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他们就要面对一群只需要进攻,却无需防守的敌人。

不过,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这些曾经得到过先知启示的学者,也不会露出懦弱或是侥幸的想法——何必在死前露出叫人鄙夷的面容来呢。

“来吧!来吧!”他们高声喊道,“为了真主!”

他们在倒塌的帐篷,以及满地的砂石,倾倒的树木中迅速的小步疾驰,冲向对方,只一个照面,就有人被对手从马上打落,他们一落地矫健地跳起来,拔出了短剑和弯刀继续战斗。

而此时大宦官已经毫不犹豫的率领着身边最为可信的侍从——他们也都是一些宦官,并且都是得过了先知启示的人——他们都是在苏丹努尔丁的默许下,由大宦官收集到身边的。

只是按照苏丹努尔丁的意愿,他们原本应该在阿颇勒的宫殿里,阻挡在苏丹努尔丁的敌人以及后宫女性和孩子面前的最后一道防线,但大宦官连阿颇勒都不想要了,何况是那些女人和孩子呢?

他已经抛去了曾经的职责,一切都是为了杀死这个年轻人,他们撞击在了一起,大宦官所得到的启示是治愈自身与他人,而塞萨尔所得的启示是庇护自身和他人,他们的能力在某种程度上有着微妙的契合,却有着另外一种根本上的不同,大宦官身边的人根本就是不畏生死,也不会畏惧痛苦,他们和人厮杀通常都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如果能够得到及时的治疗,他们就会继续投入到战斗中,如果没有,那么他们也会以将死之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而大宦官也是如此做的,他的武技虽然精妙,但他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和这个年轻人比试,只是一照面,他便伸展身躯,丝毫不在乎暴露了所有正面的致命位置,向着塞萨尔猛扑而来,他紧紧的抱住了塞萨尔,哪怕塞萨尔手中的短剑贯穿了他的腹部,他周身的肌肉都在缩紧,不,甚至连他的血管、筋膜、内脏也都在收紧。

他紧紧的拥抱着塞萨尔,仿佛如同一个看到自己的儿子死而复生的父亲,他的手指深深的刺入了塞萨尔的脊背,鲍德温只一扫便看到那十根粗壮的手指头,甚至已经陷入了塞萨尔身上的白光——圣城之盾是人们给予塞萨尔的称号,它从未叫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