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
顾霖仍旧是在持续着自己每日的日程,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急躁的情绪。
而且最关键的是——
因为有着御史台的关系,就算他如此也不会影响到他对朝政的干涉。
其实这也是顾氏子弟与其他人的一处不同之处。
顾氏给予他们的自信,让他们的心性相比于其他人而言,多了许多的淡然。
而这份淡然,在如今的处境之下,只会让很多人都感受到绝望。
那种感觉就是——
他们都已经出招了,但是敌人却好像是没看到你一般,任由他们做出多少的准备,敌人都始终屹立在那里,而你还拿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碰到这种对手,又怎能不让人感受到绝望?
到了如今。
这些人只剩下了一个盼头。
那就是希望顾霖能够早点死。
这种从乱世之中走到一统的顾氏子弟当真不是他们可以撼动的!
面对顾霖的这种处理方式,他们就只能继续的等下去。
好在,顾霖的年纪也不算小了。
他们或许不会再等太久,只要顾霖这座参天大树一倒,那整个天下便再也没人能够阻拦他们了。
就在这种莫名的情况之下,朝堂之上的滚滚浪潮竟然就奇迹般的停了下来。
当这些人再也没有了其他心思之后。
整个朝堂上的人同样也是再也没有了其他心思,就这样如往常般正常处理起了政事。
没有想要让大宋这颗刚刚冉冉升起的太阳就这样沉沦下去。
其实这也是顾霖没有直接动手的主要原因。
因为他们这样做也只是为了利益,至少还没有乱国乱顾氏的心思在。
但随着江宁府的消息传了过来。
——这种安稳的氛围亦是戛然而止。
且与之前不同的是。
这一次,想要动手的人是顾霖!
是夜。
夜色如墨,月隐星稀。
冠军侯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
顾霖端坐案前,刚批阅完一卷公文,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家主,江宁府急报!”
一名风尘仆仆的亲卫快步走入,呈上一封火漆密信。
顾霖神色不变,平静地拆开信笺,目光扫过纸面。
起初他的面容尚如古井无波,然而随着阅读的逐渐深入,他的指节微微泛白,眉宇间渐渐凝起一层寒霜。
终于,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发出一声沉闷巨响,连烛火都为之剧烈一跳。
“岂有此理!”
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打破了书房的宁静,让侍立一旁的几名年轻顾氏子弟心头一凛,几乎瞬间便瞪大了眼睛。
他们还从未见过顾霖会如此生气!
顾承谦性子最为外露,忍不住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询问:“父亲,究竟是何等大事,让您如此动怒?”
顾霖深吸一口气,将密信推至案前:“你们都看看吧。”
三人围拢过来,待看清信中所述,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走私的规模竟如此庞大?”顾修远眉头紧锁。
他乃是顾霖的长子。
字伯臻。
顾霖其实对他抱有着很高的希望,光凭着他的名字便能够看的出来。
正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名字便已经将他的希望表露无疑。
只可惜的是,不仅仅是这顾修远,包括其余一众二十八代子弟,皆是难以出现一个可以称作经天纬地之人,甚至就连顾霖顾睿他们都有所不如。
顾霖眉头紧皱,并没有去理会三人的议论。
无数的思绪在他的脑海之中不断闪过。
光看着这封书信,其实他便能想到许多的东西,且一定会比顾旭还多的多!
大宋以漕运为命脉,每年数百万石的粮米、数以万计的货物,都要仰仗这条南北大动脉。
可如今,这条命脉竟被人悄无声息地蛀出了窟窿。
这对于大宋而言。
绝对可以称之为致命了!
顾霖能够确定,若是没能发现的话,他日之大宋极有可能便会亡于此种作为!
“父亲,”顾修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信中所提及的私货数量,恐怕已抵得上一个小州的年赋了。”
顾霖微微颔首,目光深沉,沉吟片刻,方开口问道:“你们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仍是考效。
正如历代顾氏先辈所做的那样,顾霖亦无时无刻不在教导着自己的子嗣。
几人闻言,皆沉默下来。
他们虽能想出一二,却始终难以触及问题的核心。
片刻之后,顾修远谨慎答道:“如此巨量的走私,必使朝廷岁入大减,且这些私货逃避税赋,价格低廉,正当商贾难以抗衡,市场秩序恐将紊乱。”
他神色愈发凝重,“而能运作这般规模走私,其背后势力必然盘根错节,怕是早已渗透进漕运的各个环节。”
顾霖缓缓起身,在书房中踱步,对子弟们的回答未置可否。
“说得不错,但尚未触及最深之患。”他声音沉冷,哪怕到了此刻仍是带着一些怒意,“这不仅是截留朝廷赋税,更是在动摇国本。”
他停下脚步,眼神愈发锐利:“其一,漕运被渗透,意味着朝廷对南北命脉的掌控正逐渐丧失。”
“今日他们可走私香料绸缎,明日便能偷运兵甲铁器。”
“若逢战事,此脉一旦落入敌手,后果不堪设想。”
“其二,如此巨额之利,必会滋养出庞大的利益之网。”
“他们以钱财贿赂官员、蓄养私兵、结交权贵,日久必成尾大不掉之势,俨然国中之国。”
“其三,”顾霖语气愈发沉重,“这些私货逃避一切税赋,价格自然低廉。”
“长此以往,正当商号必难以为继,纷纷倒闭。”
“届时市井之间,尽为违法奸商所踞,他们完全垄断市价、操纵供需,百姓生计,将尽数落入其手。”
虽然他说的只是对于后事的猜测,但却无一不直指核心。
如今的大宋可与原本历史完全不同了。
可以说——
大宋现如今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以商为主的国家。
就连最底层的百姓如今都会在农忙之后做些力所能及的小生意,各个村子之中甚至都已经逐渐有了联合起来的小商号,以方便贸易。
这是一套独特的贸易体系。
通过漕运与海贸,形成了当前大宋的富裕。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顾霖才会做出此般的分析,只要放任下去,这些事接下来绝对会发生!
运送武器这种事或许不会发生在九州之内,但对外可就不一定了!
而如今的时代
可还完全没有到那种可以通过贩卖武器装备来获利的时代!
若是当真发生了这种情况,那就不仅仅是在掏中枢钱这么简单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