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战，是胜是败对于顾氏其实都没有任何的好处。
因为顾氏所需要的并不是一朝的辉煌，无论如何顾煜都必须要让顾氏在明面之上彻底与此事分割开来。
而此举就是最好的借口。
此事并未在朝堂之上引起什么关注，毕竟顾煜已经训练了一段时间的新卒了，再加上突厥的屡屡侵犯，如今就算布防也完全属于情理之中。
李渊自是答应了此事。
他这个人，对于家事还是十分看重的。
整个天下又有谁能比得上顾氏？
将这一切交给顾煜，李渊还是十分放心的。
甚至还要亲自率领百官为顾煜送行。
李世民同样也来了。
他的身体还尚未完全恢复过来，这几日甚至就连早朝都未曾前去，但却还是选择来为顾煜以及一众弟兄送行。
再次见到李世民之时，顾彦等人的情绪都是无比的复杂。
其实若是可以，他们每一个人都愿意去帮助李世民，只可惜他们并不能这样做。
顾泉也在出行队伍之中。
见李世民的脸色仍是有些不对，眉头一皱，走上前沉声问道：
“殿下，可还安好？”
“无碍。”李世民淡淡一笑，随即上前一步，抬手按在顾泉肩上，目光灼灼：“子渊，此战务必打出我大唐的威风！”
“就如当年你我兄弟一同征战时一般，莫要让突厥人小觑了我中原男儿！”
他语气渐沉，眉宇间凝着一层寒霜：
“突厥屡犯边境，百姓流离失所，若连太傅与你都镇不住局面……”
“父皇的迁都之议，恐怕就再也拦不住了。”
“届时，关中百万黎民，皆成突厥刀下鱼肉。”
“此战，绝不能败！”
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铁，面色虽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
顾泉绷着脸，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只吐出一个字：
“不！”
他直视李世民，嗓音沙哑却坚定：
“末将——等殿下一起。”
一瞬间，李世民猛地便是一愣。
虽然顾泉只是说了一句十分简单的话，但以他对于顾泉的了解，却还是隐隐听出了其中的深意。
“子渊——”
李世民立刻皱了皱眉，刚想再说些什么。
但顾泉却已然拱手而去。
在李渊身旁，李建成看着这一幕，眼神之中的警惕之色更加浓郁。
李渊对于此次的动兵显然也是十分的重视，又和顾煜交谈了许久之后，顾煜等人这才在李渊与群臣的注视之下缓缓离去。
京中局势愈发动荡。
虽然李世民只是当众与顾泉随便聊了聊，但他那种在军中无与伦比的声望还是刺激到了李建成。
自这一日起，李建成的攻势愈发的凶猛了。
他甚至是主动让人散播起了谣言，并借此让人来密奏李渊李世民似乎已经有了反意。
哪怕此举动不了李世民。
但他也要不断地在李渊心中留下怀疑的种子便足够了。
这些怀疑就会让李渊不用李世民，也终有一日会彻底的爆发。
但李世民又岂会坐以待毙？
对于他而言。
其实在那一天看到自己的妻子皆有着性命威胁之后，一切便已经注定了。
他毫无任何的退路，只能反击。
而眼看着李渊仍是没有彻底废掉李世民的心思，在李元吉的建议之下，李建成终是再一次的起了杀心。
就在东宫之中。
李元吉更是放出话来，要亲自手刃李世民。
当李世民收到东宫眼线送来的消息之后，心中最后的一丝丝留念也终是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武德九年，六月初三。
秦王府。
夜漏滴答。
烛火在铜雀灯中明明灭灭，将李世民的身影投在墙上，随着夜风摇晃不定，仿佛他此刻摇摆又坚定的内心。
他在等自己的那些心腹。
就在刚刚他已经下了密令，去召集那些个曾在秦王府天策府中所担任过要职的心腹。
虽然他们其中有很多人早已被李建成攻陷，被踢出了秦王府。
但李世民仍然相信，他们始终会来。
时间匆匆而逝。
寂静的秦王府之中，一道道人影相继出现。
他们有的身穿道士服饰，有的身穿普通百姓服饰，几乎每一个人都做出了遮掩。
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很多人早已被李渊下了圣旨，禁止他们再次进入秦王府，只要再进秦王府，那就是死罪。
但是今日他们不得不来。
因为李世民的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殿下！”
“殿下！”
“殿下！”
一声声的拜见不断将在整个殿内响起，李世民的表情始终都是那般严肃，从始至终都未曾开口。
直至所有人都到齐之后——
他这才缓缓起身，目光锐利的扫视着在场众人，缓缓开口：“今日我收到消息，太子与齐王已决定杀我。”
“事已至此，多言无意。”
他缓缓拿起了自己的佩剑，在烛火前将其拔开，淡淡开口：“诸位兄弟，可愿随我李世民赴死？”
——随我李世民赴死！
毫无任何波动的一句话但却犹如雷霆一般在整个堂内炸开！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在场众人几乎立刻便跪了下去，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那般的郑重。
他们早就已经不止一次的劝过李世民了。
但李世民却一直都在犹豫。
如今见李世民已经做出了决定，又有何好畏惧的？
“秦王持弓，我等执槊相随，虽百万众奈我何！”尉迟敬德更是再次喊出了李世民昔年面对窦建德时所说出的那一句话。
众人皆是神色激昂。
李世民的表情也是愈发的认真，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扫过屋内每一个人，沉声道：“此番行动，关乎生死，也关乎大唐江山。”
“一旦动手，便再无回头之路。”
“.”
他的表情始终都是那般冷冽，向在场众人诉说起了自己想好的策略。
如今的他在长安内的势力极弱。
甚至就连李元吉都比不过，就别说还有李建成了。
最关键的是——
李世民还需要考虑禁军。
不过他却还是有着退路，程咬金如今在外，哪怕就算事不成只要他能杀出城去，亦是可以通过程咬金再次起事。
李世民为此早就已经做好了玩拳击的准备。
众人听得皆是十分认真，时不时的也会给与出部分建议。
但就在这时——
一道脚步声忽然间响起。
李世民压根就没有半份的犹豫，立刻便止住了话音，持剑便直接朝着门外而去：“谁！”
“殿下！”
熟悉的声音瞬间想起。
紧接着，顾泉的身影便直接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此时的他完全没有当初的样子，整个人的身上满是污垢身上的衣服也十分的破旧。
“子渊！”李世民完全愣住了，极为的震惊，“你这是？”
他一边说着。
一边也是毫不犹豫直接便将顾泉朝着房间内拉了进来。
紧张情绪瞬间消散。
在场众人也万万没料到来人竟然会是顾泉，皆是无比的诧异。
“殿下，末将要与你共同上战场。”顾泉没有丝毫的废话，直直的盯着李世民说道。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这次偷偷回来可不容易。
为了防止别人发现，做了很多的准备。
若不是他身手极好再加上又有薛三帮忙，甚至就连王府的墙都翻不进来。
一瞬间，所有人再次愣住了，随之而来的便是狂喜。
顾泉的勇猛他们是知道的。
他们又岂能不喜？
唯有李世民在这一刻皱起了眉头，立刻便拉住了顾泉的手认真说道：“子渊，你岂能.”
他仍是有些担忧——
虽然李世民对自己十分的自信。
但此时此刻，他也必须要考虑为整个天下留下能人。
不过还未等他说完。
顾泉丝毫都不犹豫，当着他的面便直接取出了那柄短刃便直接朝着自己的脸上划了下去。
一刀；
两刀；
三刀；
这一幕，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在众人未曾反应过来之际，顾泉便已经足足划下了三刀。
他的武艺本就十分不凡。
此举只是为了划伤自己的脸，并未出手太重。
但看着那不断滴落的鲜血，所有人还是懵了。
“殿下，末将无法背弃家族，但亦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殿下犯险，今日末将毁面与殿下同行，无论是胜是败，昔年的顾泉都已死在了战场之上。”
顾泉仍是没有停下来，甚至整个人的语气都未曾有什么变化。
直至这一刻。
李世民终于是反应了过来，连忙便拉住了顾泉，双眼通红的颤声说道：“子渊，你何至于此？”
“我未曾去见你，难不成子渊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其余众人此时的眼眶也是渐渐红了。
同样作为李世民的心腹，他们自是明白李世民到底对顾泉有多么看重。
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们对此也都有过不满。
毕竟顾泉没有在李世民屡屡受到威胁之时给予什么帮助。
但现在.这种感觉完全消散了。
相比于他们，顾泉确实是要难做太多太多了。
在顾煜未曾来京之前。
他作为顾氏长子，代表的是整个顾氏。
随后他也不能背弃整个家族。
“殿下无需多言，末将相信，殿下才是盛世之主！”顾泉挣脱了开来，旋即便再次持刃朝着脸上划去。
滴滴鲜血不断落下。
顾泉显然是早就为此做了很多的准备，待面容尽毁之后，他直接便从怀中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药物。
直至这一刻——
他的呼吸才变得粗重了些许。
这种痛苦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一道伤疤或许不算什么，但十道百道之后可就不同了。
众人皆是表情复杂，李世民更是已经落下了泪水。
只知道这一刻。
他们才真正体会到了何为顾氏的忠。
这个家族能够走到今天并不是吹出来的，他们就是能够做出旁人不敢想更不敢做的事，用这一切来为家族做出贡献。
顾泉确实死了——
但只要大事可成，他们都不敢想象以李世民的性格，对于顾氏的态度会变成什么样。
这何尝又不是为了家族呢？
顾氏正在不断衰弱。
如今顾泉身为顾氏长子，就是在用自己的一切来为家族添砖加瓦，同样也是为了自己的内心。
“呼”
李世民深深的吐了口气，再一次的伸手拉住了顾泉，从其手中夺过了药瓶，亲自为顾泉上药。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毫无任何的不满。
最起码——
若是将他们放到顾泉的位置之上，他们绝无做出这种行为的胆量。
因为无论是谁胜谁负。
顾氏的地位都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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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词典·涅面存牍
——释义：指为守护比生命更重要的信念如文化传承、家国大义，甘愿毁弃容貌身份。
典故源自唐代顾氏子毁容助李世民，字面意为“灼毁面容以保存书简“，引申为“牺牲表象守护根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