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句不怕被人骂的话,王姮只管自己这一世的荣华富贵就好,哪里还管得上楼家的一代又一代?
就是楼彧,对楼氏也没有太大的归属感。
他的爵位不是从父亲手里继承得来的,而是靠着自己真刀实枪的拼出来的。
楼彧、王姮从小六亲不靠,亲缘浅薄,对于所谓亲人、家族等,都没有那么深的依赖与感情。
他们重视宗族,更多的也是出于利益的考虑——
这些都是他们的人脉网络,是能够供他们驱势的工具!
只是稍稍付出些许,就能得到相对忠诚的助力,为何不做?!
指望着所谓的子孙,还不如期盼大虞皇朝千秋万代呢。
他们夫妻肯定是能够随葬皇陵,定然少不了香火!
至于年老依靠等,就更可笑了。
她是公主,楼彧是开国郡公。
两人名下都有数以百计的奴婢、护卫。
论伺候人,同样矜贵的儿女,能比得上专业的仆从?
十三娘听了王姮的话,禁不住愣住了。
好半晌,她才点点头。
看向王姮的目光带着钦佩与羡慕:“还是公主想得通透!”
是啊,只要自己足够强大,根本不必担心什么身前、身后事。
还有女儿,做父母的足够尊贵,亦能庇护她几十年,又何须寄希望于什么男丁?
说句不怕犯忌讳的话,谁见过皇帝宠爱的女儿被人欺辱?
尊贵的公主,不主动作恶,都是值得称颂的美好品德。
这不是她自身的缘故,而是源自于她有个无比强大的父亲。
当然,郑十三知道,自己比不上王姮,还没有达到任性而为的境地。
但,经由与王姮的这番对话,她因为无子而内心的焦虑,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郑十三想开了,如果能够生个儿子,自是千好万好。
若是不能,也不必哀怨、自苦。
好好的跟着公主,尽量帮女儿谋个前程,比什么都强。
郑十三最有自知之明,也最为通透。
她自己不够聪明、也不够强大,但她懂得抱大腿。
“咯咯!咯咯!”
不到两岁的女童,已经能够清晰的说话。
郑十三的女儿,此刻就蹲在阿南旁边,一边玩玩具,一边逗弄阿南。
阿南挥舞着小胖胳膊,嘴角挂着银丝,跟小姐姐玩儿得十分尽兴。
郑十三眼底闪过一抹眸光,或许,以后她可以多带女儿来陪小女郎。
郑十三靠着公主伴读的身份,一跃成为王府的世子妃。
她的女儿,或许也可以复刻她的成功之路。
郑十三有种强烈的预感,阿南这么一个六七个月大的小奶娃儿,未来可能都比杨寿靠得住!
……
楼彧从户部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越临近年底,六部的衙门就越忙。
尤其是户部,掌管着天下的赋税,承担着各地的拨款、军队的开支,以及官员的俸禄等等等等。
大事小情,繁杂琐碎。
楼彧除了正常的公务,还要教导小大郎。
这种教导,不只是教授学问,还要磨砺、纠正其心性。
楼彧无比认真,也就格外的忙,分外的累。
不过,楼彧从不把外面的情绪带回家。
从他跨进院门的那一刻,他就利索的把公务与私事分离开。
简单的洗漱,换上家常的衣裳,楼彧来到了堂屋。
王姮靠在凭几上,正在发呆。
被声音惊醒,看向门口,见是楼彧,便想要起身迎接。
“且坐着吧!”
楼彧摆摆手,穿着雪白的足衣,踩在暖烘烘的地板上,大步走了过来。
“怎么?有心事?”
楼彧随意的一瞥,就发现了王姮的异常。
他撩起衣摆,盘膝坐在王姮对面,柔声问道:“听说今日郑氏来了,她惹你不开心了?”
楼彧看重的从来都只有王姮一人。
郑十三这个名义上的表妹,尊贵的瑞王世子妃,与他而言,也只是“郑氏”!
“阿兄,西南都护府日渐步入正轨了吧!”
王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个似乎并不相干的问题。
楼彧无比了解王姮,只听她说这话,便猜到了真相:“郑氏求你了?她想要杨寿回京?”
杨寿如今就在邕州练兵,他隶属于西南都护府。
“十三娘的阿元已经快两岁了!她想要生个儿子!”
王姮叹了口气,“她倒没有明说,只跟我提到了晋城公主府的闹剧!”
但,不管是郑十三,还是世人,似乎都觉得韦驸马确实不该,却也有情可原。
他无子啊!
晋城作为正妻,即便是公主,也不能霸道的让韦驸马绝嗣。
顶多就是他不该养外室,而是征求公主同意后,正大光明的纳妾。
但,即便“不该”,却也不是罪无可恕。
任由晋城如何的军功显赫,没有给韦驸马生个儿子,就是她的不是!
坊间可以非议,御史可以弹劾,就是京中的贵妇们,也有“理解”韦世廉、转过来讨伐晋城长公主的!
“阿兄,子嗣就这么重要?”
王姮抬起头,定定地看向楼彧。
“……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楼彧轻声道,“我自己就是个被过继来的嗣孙,又何必苦求所谓‘亲生’?”
他的意思很明白,想要子嗣,未必一定要亲生的。
没有儿子,非要有传承,可以过继。
且,他也不需要传承。
他的爵位不是从祖宗那儿继承来的,不必对任何人负责。
他的继承者,也只有他说了算。
“谁说女子不可承继?呵呵,我偏要试一试!”
楼彧骨子里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他不止有反骨,还疯狂。
他深深的望着王姮,“阿姮,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就在你生产的第二日,我便找了李明堂,让她给我开了一剂药,我这一生,只能有阿南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