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韩蕾悠悠醒转时,明艳的阳光早已透过窗户洒满了寝榻,竟已是到了晌午光景。
她慵懒地转过头,身侧却早已不见赵樽的身影。
随着孕肚日渐长大,如今对她来说,最困难的就是翻身和起床。
她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扶着床柱,正欲使力坐起,腹中的孩儿似是也被惊醒,轻轻踢动了一下。
在门外守着的紫檀和金桔听得内间动静,轻叩房门后便端着温水与帕子走了进来。
见韩蕾要起身,两人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稳稳搀扶着她坐起,又为她套上拖鞋。
也不知是不是前几天救治东方既明站得太久,这些天,她的双脚出现了浮肿的情况,连鞋子都根本穿不进去。
韩蕾借着二人的力道缓缓站定,目光在室内流转一圈,轻声问紫檀:“王爷何时起的?可知去了何处?”
紫檀一边利落地为她整理睡衣,一边柔声回话:“回王妃,王爷一早就起身了。此刻正在隔壁厢房里,与大九他们和李建勇元帅议事呢!”
韩蕾闻言,轻轻颔首。
如今她身子越发沉重,自觉精神不济,反正东关仗也打完了,她也乐得不去过问那些繁杂的军务。
她在梳妆台前坐下,由着金桔为她梳理那一头青丝,紫檀则手脚麻利地整理床铺。
看着镜中胖了不止一圈的自己,韩蕾抬手轻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其中生命的悸动,唇角不自觉地泛起一抹温柔笑意。
梳洗妥当后,她轻声吩咐紫檀:“把午膳送到房里来吧,我就在这里用。”都这个时候了,她只能早饭、午饭一起吃了。
紫檀应声退下,不多时便端来一个黑漆食盒,将几样客栈提供的菜品在八仙桌上整齐摆开。
韩蕾在金桔的搀扶下缓步移至桌前,望着窗外风景,心中一片宁静。
东关战事结束,赵樽也守在她的身边,此刻的她,只愿守着这一方天地,静待新生命的降临。
隔壁传来隐约的说话声,但听不清在说些什么。韩蕾一个人静静的吃着饭。不似老人们说的“酸儿辣女”,孕吐过去后,她一直饭量奇好,什么都吃。
用过午膳,韩蕾从空间里拿了一本医书观看,难得像今日这样清闲,她便静下心来看了一会儿书。
怀孕五六个月的她确实丰腴了不少,原本娇俏甜美脸庞如今多了母性的柔光,连翻书的动作都带着几分慵懒。
天气炎热,外面的知了吱吱吵个不停。虽然紫檀和金桔一左一右给她打着扇子,可韩蕾仍然感觉闷得有些烦躁。
额头的汗珠,黏着几缕青丝,让她很不舒服。
“去准备些热水吧,我想沐浴。”她放下医书,轻声吩咐。
紫檀连忙应下:“王妃稍等,奴婢这就去准备。”
热水很快备好,韩蕾这个现代人依然不喜欢别人伺候,便让金桔和紫檀在屏风外守着,独自走进了屏风后。
屏风后水汽氤氲,她刚褪去衣衫,露出硕大圆润的孕肚,正要扶着浴桶边缘小心跨入,就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赵樽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屏风后若隐若现的身影。见两个丫鬟竟都在屏风外站着,他眉头顿时蹙起:“怎么不进去伺候?若是王妃摔着了怎么办?”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韩蕾在屏风后软声解释:“是我不让她们进来的,我自己会小心扶着木桶,你别责怪她们了。”
赵樽却不理会,挥手让两名丫鬟退下,自己脱去外袍,快步绕到屏风后。
氤氲水汽中,韩蕾面颊绯红,双手下意识地护住高耸的孕肚:“你出去,我自己可以的。”
“我又不是不在家,哪能让你自己洗?”赵樽说着,上前一步强硬地将她打横抱起。然后动作极其轻柔的直到将韩蕾放入浴桶中。
水温恰到好处,韩蕾舒服地轻叹一声。赵樽挽起袖子,自然而然地拿起帕子帮她擦洗后背。
“你现在身子重了,万事要小心。”赵樽的声音低沉温柔,却有些婆婆妈妈。“沐浴时定要有人在一旁伺候,若是摔着了,你让我……”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韩蕾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后怕。
韩蕾心中微软,却还是嫌他啰嗦,岔开了话题:“你们不是在议事吗?议得怎么样了?”
赵樽一边细致地为她擦洗,一边答道:“都商议好了。李元帅年事已高,此次又受了折辱,我让他别领兵了,就负责督建东关棱堡。杨少杰带领残兵镇守东关。至于冀州……随后我会传信给肖正飞,让他带兵过来接管城防,重新整编冀州和东关军队。”
他嘴上说着大事,手上却不规矩起来。温热的大掌在她圆润的肩头流连,渐渐往下滑去。
韩蕾一声娇嗔,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你洗就洗,往哪儿摸呢?”
“嘿嘿!”赵樽低笑出声,却不愿收回那不规矩的手:“这不是顺便的事吗?”他的目光炽热,在她莹润的肌肤上流转,“记得成婚前第一次撞见你沐浴,当时吓得我手足无措。现在好了,可以大摇大摆地摸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凑近她耳边低语:“而且……你的身子丰润了许多,更是让我爱不释手。”
“讨厌!”韩蕾俏脸绯红,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个骆思韩,你打算如何处置?”
提到这个名字,赵樽的目光沉了沉:“过两日带着他一起进京,交给陛下处置。”
“进京?”韩蕾很是诧异,忍不住回头看他。“可你是藩王,不是说无诏不能进京吗?而且你现在还是……反贼。你就不怕……”
她的话还没说完,赵樽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傲然:“怕什么?别说灯下黑,他发现不了我们,就算发现了,怕的也应该是他。”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景帝。
韩蕾何其聪明,稍一想便明白了赵樽的意思。
朝廷派了十五万大军支援东关,又要时刻防备着苍州,肖正飞带兵攻打青州和益州,朝廷连京城的禁军都抽调了一部分去支援益州。
如此四面楚歌又兵力空虚,若此时赵樽出现在京城,怕的确实是景帝。
赵樽轻轻撩水,为韩蕾冲洗着如玉的背脊,声音柔和下来:“你如今身怀六甲,从苍州到冀州已经奔波劳累。我不想你再受颠簸之苦。等我们慢悠悠到达京城,你都已经七个多月了,若是再赶回去,万一在路上发作怎么办?”
他的考量全是为了她。
韩蕾心中有暖流淌过,现在她都快长成正方形了,确实不宜再逞强,于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赵樽一贯思虑宽广,她相信赵樽已做好了一切安排,一定会护她周全。
但她仍有不解:“那你为何一定要将骆思韩交给陛下处置?”
赵樽的目光变得复杂:“东关的将士们都恨不得活剐了他。骆思韩的结局最终逃不脱一个‘死’字,若在我手上处置,我怕自己下不去那手——他毕竟是骆伯伯的儿子。”
他的声音低沉,“既是两国交战的俘虏,交给陛下处置比在我手上合适。若处置时我们还在京城,至少也能代骆伯伯一家去送他一程。”
说着,赵樽察觉水温有些凉了,连忙小心翼翼地将韩蕾抱出浴桶,用柔软的布巾细细为她擦干身子,又取来干净的衣裳,一件件为她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