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瞧着他。
“我有……我有没有和这有什么干系,我有没有也大你十岁,见得多了。”
“有没有嘛?”
“……你邢栀姐?”
“就邢栀姐一个啊?”
祝高阳剑眸一眯:“什么叫‘就邢栀姐一个’,你想几个?我和你邢栀姐自小就认识……反正后来也没什么机会认识别个。”
裴液沉默一下,轻叹一声:“祝哥,我是不懂,你是不懂而自以为懂,前番受你欺骗是我不对,以后咱们还是别再谈这个话题了。”
祝高阳大大皱眉,不乐意了:“什么不懂而自以为懂,前番商浪有状况,一直都是我参谋的好吧,你自己理解不到。”
“是吗,那商浪兄成了吗?”
“……”
裴液瞧着他。
“没成。”
“嗯。”
“……”
两骑纵马飞驰,一路上祝高阳显然不服,但两人确实也没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进城后少年褴褛的衣衫受了不少目光,裴液倒不羞涩,他们看他,他也就看他们,只从街面上也可瞧出外来人士之众多了,许多都不是神京风格的衣发,大约月前就已抵京,这时全好奇地看着这个新驰进城里的怪人。
有些认出祝高阳的倒是忽地大喊起来。
裴液这时才意识到如今神京氛围的浓烈,确实和离开时有所不同了,大概整座城都处在一种等待羽鳞试的兴奋里,同时又有大量天南地北的江湖名士涌入,无数的新信息混搅起来,虽没把那些旧有的淹没,却也给推到了后面。
他意识到这点是因为没人认出他来。
刚刚朱雀剑赌后的年节里,神京到处都是他裴液的名字,如今骑马行街,竟然无人认得了。
两人在仙人台门前下马,直上西楼之顶。
裴液来仙人台主要也就办两件事,其一作为鹤检,他自张思彻把案子交托时离京,如今案结归京,理应做一番交差,重归自由之身;其二须得和李缄一晤,当日询问进入命犬】诸事,这位台主提了两个要求,如今已得白水】,西庭心应算真正以他为主,所谓“西王母之馈赠”也齐了。
祝高阳在身旁登阶而上,到了廊道时却止步不前了。
裴液回头。
他抬手一示意:“中丞在里面,你自己去吧。”
裴液疑惑:“你不去吗?”
“我前两天已经尽数交代过了。”祝高阳淡声道,“就不必再去一遍了。”
裴液心想许多事都是咱们一起做的,你在场不是更合适么……然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稍微有些心虚地看了男子一眼:“中丞……是不是正跟你没好脸色?”
祝高阳一怔,眉毛当时就立了起来:“原来连你也知晓!”
“……啊,是、是因为什么?”
祝高阳低声道:“前些天我来此楼述职,张思彻一直就冷脸冷眼,我还以为谁刚惹了他。万没料到一切讲完了,他忽然问我——‘你是不是常在外面冒我姓名?’”
“……这,这是怎么回事呢?”
“是啊!我出薪苍这样僻远之地的外勤,才冒一回他的名姓,怎么就被他知晓呢?”
“确实,确实奇怪……”裴液回头看看,已经有些想赶紧去述职了——他实在后悔为什么刚刚要多问一句。
“肯定是商浪这张嘴!”
“唔……啊?”
“你不知晓,商浪嘴里就没有秘密,什么事被他知晓,那就是被所有人知晓了。”祝高阳瞧他一眼,恼恨道,“你有什么秘事须记得万万不能告诉他——这几天我忙得没见着他,等见了面定要他好看。”
裴液心底羞愧,面上丝毫不敢露出来,叹息道:“我想商兄也不是有意。”
祝高阳冷笑:“他还敢有意。”
裴液不敢再接话,转身过了廊道,进了张思彻的公房。
“张中丞,付长史。”
“裴鹤检,许久不见,台里这些天一直很记挂你啊。”
“劳中丞关心,裴液并无大碍。”
张思彻摆摆手:“也不全是关心你,主要也是这好几件案子都牵在你身上,你若回不来,就都完了。”
“……回来了。”
“回来便好。”张思彻微微一笑,示意付在廷,“裴鹤检请吧。”
裴液娓娓道来,一共交托了三件案子,确实是环环嵌套,从刺杀涝水使开始,由此环引出摧毁蜃城之案,再由蜃城一案引出白水】一环,三桩案子里确实都有少年的身影。
张思彻将此建档封存,笑叹一声:“如今,捉捕蜃城首脑之事尚未落定,待得尽数结案后,裴鹤检可以此番功绩列入‘乙’字了。”
所谓首脑尚未落网,指的自然是离京前李缄所言,仙人台通传诸衙、清扫蜃城之事。
几日来诸衙门都寄函询问结案了,但仙人台都驳了回去,如今雍戟未死,此事就还握在仙人台手里。
裴液点点头,依次为案卷写函落印,算是将身上事务尽数交托。
张思彻道:“裴鹤检且上观星台吧,台主在等候了。”
“好。”
而后他告别二人,就此推门而出。
却听张思彻淡声道:“对了,把外面的祝高阳叫进来。”
裴液走出门,对上祝高阳微白的脸。
他安慰地拍了拍男子的肩,就此下楼而去。
上了观星台,天色刚刚昏沉下来,白月淡挂,隐约的星点也缀在了夜空。
裴液走进高阔的穹屋,见李缄立在案前写着什么,他手旁卧着一只团子般的黑猫。
裴液快步走上前,一把抱起了它:“小猫,想死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