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屏息凝神,臆想中的秽物或诅咒并未出现。
只有……一片耀目的金红。
福全扯出的,是一大片完整的、用赤金线织就的锦缎。
锦缎上,赫然是八个气势磅礴的刺绣大字。
“慈晖普照,山河永固。”
字迹雄浑遒劲,金线在满殿烛火下熠熠生辉,光芒万丈。
而李炎所说的小人儿,原是一尊慈眉善目的观世间菩萨像。
“慈晖普照,山河永固?”崇昭帝喃喃念出,紧绷的脸色稍稍松缓,甚至浮起一丝难得的满意与赞赏。
“太子这份巧思,倒是别出心裁。”
殿内凝固的气氛,当即松动。
宗室勋贵、文武百官如梦初醒,爆发出由衷的赞叹和附和的笑语。
“妙!大妙!”
“太子殿下孝心感天动地!”
李炎拄着剑,喘息未定,心却不住地往下沉。
不对。
这不对——
平乐费尽心机的谋划,且让他带伤练了那么久的剑舞,怎么可能在夹层里藏入歌功颂德的八个字,给李肇长脸?
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山河永固……好一个山河永固。”
老宗正激动的声音再次响起,压过了殿内的喧哗。
他是宗室里硕果仅存的元老,辈分极高,威望也高,此刻须发皆张,老眼圆睁,死死望着李炎手中那柄寒光凛冽的长剑,表情古怪。
“魏王殿下此剑,是何来历?”
李炎低头看看剑。
“不过一柄寻常古剑,不知出处。”
“可否借老夫一观?”
“老叔祖要看,晚辈不敢推辞。”李炎躬身收剑,双手捧上。
老宗正接过长剑,细细打量。
“陛下……”他突然出声,嗓音尖利得变了调,手指哆嗦着,望向龙椅上的崇昭帝,“这是定疆,是定疆剑啊……”
“轰——!”
整个慈安宫彻底炸开了锅。
比刚才屏风破裂的声响更震撼百倍!
定疆剑?
是镇国大将军萧崇的佩剑……
而萧崇,已故三十年。
这把剑应该连同他的主子一起,躺在旧陵沼的万人坑里才对……
李炎把死人的东西挖出来,拿到太后寿宴上摆弄?
他想干什么?
崇昭帝的脸色,瞬间冻结。
“呈上来!”
李炎面无人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人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王承喜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拾起长剑,用一方明黄绸布托着,疾步呈到御前。
崇昭帝敛住呼吸。
剑格处那两个古朴的篆字——定疆,力透金属,苍劲有力。
还有剑鞘内侧,那一个极其隐秘的、独属于萧崇的私人徽记……
三十年过去,仍是清晰如昨。
如此熟悉,也如此怵目。
崇昭帝身子微微一晃,声色俱厉地转向李炎。
“孽障,剑从何来?”
一道道惊骇的目光落在李炎的脸上。
旧陵沼那一场尸横遍野的血案,那被皇室刻意尘封不愿揭开的惨烈伤疤,被这一柄突然现世的“定疆剑”重新撕开。
剑身的寒气,仿佛带着陈年血锈的狰狞,冰冷地看着殿中的每一个人……
李炎如遭雷击,浑身血液都冻僵了。
“父皇……”
“跪下!”
“此剑……此剑是儿臣从城西一位古董商手中……重金购得……什么定疆剑,什么萧崇,儿臣全不知情……”
他匍匐在地,拼命磕头。
“父皇明鉴,儿臣冤枉啊……”
“古董商?”一直沉默冷眼旁观的李肇,终于再次开口。
“巧得很。”他朝崇昭帝微微一揖,“父皇,儿臣近日彻查禁药流入宫闱的勾当,偏也查到一位姓邱的古董商头上……”
李肇:我查我媳妇……
薛绥:跑了,你查不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