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刻意奉承,而是真诚地给出建议。
“这宝蓝暗纹的锦缎,金线藏得巧,看着素净,细瞧才见得好,既不张扬,又透着贵气,正合娘娘的身份。太后娘娘那边,不妨选那匹朱红绣金的云锦,红得正,金绣也密实,既显隆重尊贵,又应了寿辰喜庆,想来太后会喜欢的。”
“嗯,眼光不错。”
谢皇后看她一眼,神色稍霁,抚了抚小腹,示意玉姑姑将锦缎收起来,话锋转到自身,“近几日这小东西闹腾得越发厉害,本宫夜里总睡不安稳,胃口也差,想吃点爽口的,刚下肚就忍不住吐了……”
薛绥上前,仔细为皇后诊脉,片刻后温声道:“脉象平稳有力,胎儿康健。这月份上,胎气上涌扰动脾胃,容易犯呕……娘娘若忧思太重,反倒伤了身子。不如放宽心,按时用膳,想来会好些?”
谢皇后默然点头。
起初,她是因着太子的执着,不想为一个女子伤了母子情分,不得不压下心中芥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相处时日长了,她也觉得这姑娘沉稳聪慧,心思剔透,身上总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气质。
尤其这些日子前朝后宫波谲云诡,她怀着身子本就辛苦,皇帝龙体欠安,心思难测,她身处椒房殿,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比往日更加煎熬……
有薛绥前来请脉,说一些宫外市井的新鲜趣闻,多少能冲淡些沉闷
“妙真,你心思细,来瞧瞧这方子。”
紫檀小几上摊着几张纸,是宫中太医的手笔。
薛绥拿起方子细看,就听谢皇后道:“陛下近来夜里咳得厉害,白日里也时常气短神疲,汤药用了不少,总不见大好。本宫瞧着忧心,又不好多问。你瞧瞧,太医开的方子,可有什么不妥?”
“秋燥伤肺,陛下龙体虚乏,这方子用药还算平和。”
薛绥放下药方,语气斟酌,“陛下当初误食催阳散,伤了元气根基,一时半会恐难痊愈……太医也是尽力了,这些方子能缓解,却治不了根本。”
谢皇后望着她素净的侧脸,忽然笑了:“你倒是个实心眼的。不像太医院那些老东西,说一句,留半句,生怕担半点干系。动不动便是‘陛下真龙天子,自有天佑’的车轱辘话……”
薛绥垂眼:“贫尼不敢妄言。”
谢皇后唇边笑意更深,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松。
“玉奴,把杏仁酪端两碗来……你也尝尝。小厨房用石磨细细碾的,加了牛乳和少许崖蜜隔水温着,最是润肺养人。”
玉姑姑应声而去,很快捧来两盏杏仁酪,搁在几上。
甜香扑鼻。
在谢皇后面前,薛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距离。
她垂眸接过,轻声谢恩,浅尝辄止。
一勺甜羹将将入嘴,便听到禀报,太子殿下来请安了。
谢皇后看了薛绥一眼,眼中笑意微减,“让他进来。”
珠帘轻响,李肇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母后这儿倒是热闹。”
一身箭袖常服,发髻束得一丝不苟,好似刚从演武场回来,额角还带着一丝薄汗,更衬得身姿挺拔,英气勃发。
他目光在薛绥身上飞快掠过,转向端坐的皇后,躬身行礼。
“给母后请安。”
“正念叨着你,你就到了。”谢皇后放下银勺,唇边挂着温煦的笑意,“坐吧。今岁西兹使团递上来的贺寿礼单,名目繁杂、足有三大册。母后瞧着就头疼,你上点心,派人仔细盯着些,别让他们浑水摸鱼……”
李肇在薛绥身旁自然落座,接过玉姑姑递来的另一碗杏仁酪,用小银勺搅动。
“母后宽心。儿臣命鸿胪寺与理藩院协同清点,逐项核验,断不会让他们钻了空子。”
谢皇后点点头,眉间忧色未退。
“太后寿辰在即,宫内外人多眼杂,你也要多留神,万事务必周全,莫给人留下话柄。”
李肇端起杏仁酪抿了一口,只含糊地应道:“儿臣省得。”
薛绥心中清楚,他并不愿母亲为此过多忧心,朝堂内外的暗流下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一概没有向皇后吐露。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李肇问一些汤药饮食的琐事,谢皇后答了几句,倦意便涌了上来。
“本宫有些乏了,你且忙你的去吧。”
她摆摆手,又吩咐玉姑姑,“待会儿妙真师父配好药材,便让周嬷嬷仔细包了,再送出宫去,莫要怠慢。本宫去内间歇息片刻。”
李肇和薛绥,同时起身行礼。
“儿臣告退,母后好生歇息。”
“恭送娘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