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薛和沾只觉头脑昏沉,整个人如坠冰窟,眼前一片白茫茫,连券牒上的字都要看不清晰。
他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住,伸手撑住面前的书架,才勉强稳住身形。
此时一阵风将仓库的门吹开,屋外沁凉的空气卷了进来,让薛和沾打了个寒颤,脑子也因新鲜空气清明了许多。
若果儿是祖母的血脉,武皇为何要命金吾卫枉顾生死的大肆搜捕?就算果儿是祖母的私生女,父亲身份不详。但以武皇和祖母的身份,要保下这个女儿,绝非难事。
“绝不可能,果儿绝不可能是我的姑母。”
薛和沾忍不住低声念着这句话,似是要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
“我不可能是什么?”
果儿的声音突兀地在薛和沾身后响起,惊得他一个激灵,忙将手中券牒塞进衣襟。
“你怎么来了?”他回过身看向果儿,面色有些尴尬。
果儿见薛和沾脸色煞白,额上还沁着薄汗,不由担忧起来,抬手去探他额上温度。
“你怎的面色如此之差?可是熬夜查案受了风寒?”
果儿掌心的薄茧摩挲在薛和沾额上,只教他神思愈发清明,一颗心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他笑着拿下果儿的手,攥在手中却舍不得松开:“我无事,你那边券簿看的怎么样了?可有收获?”
果儿点头道:“倒是有一处古怪。”
果儿说着,将手中的券簿拿给薛和沾看。
【龙首驿券牒】
景龙二年九月初八
波斯国使臣阿罗撼,率副使、通译、商贾及扈从等,计廿三人,驼马四十蹄。奉本国书,贡珊瑚、香料、琉璃诸器,并携杂货,欲往长安五市。
使者阿罗撼、副使一人、通译一人,宿驿内上房三间。余众廿人,于驿西空地起营帐七顶。验其过所、国书无误,依例供草料、饮水,驿内三人另供常食。
居驿至九月十八,仓促离去。
【驿丞徐青山署】
薛和沾看完,蹙眉:“这便是那一队遗失了东西的西域商队?”
果儿颔首:“对,我问过柴四,他说那个丢了东西的,便是这个波斯商队的通译,名叫伊敏,这人官话说的极好。”
薛和沾沉吟道:“这些波斯人带了这么多货物,当是以进贡为名,行贸易之实。既如此,为何在距离长安城仅一日路程的龙首驿,停留十日之久……”
果儿:“我也觉得此举十分怪异,且他们既悠闲在此停留日久,为何又走的如此匆忙?当日离去的其他人,都是正常在此歇脚整顿,一夜便离开,唯有他们,不同寻常。”
果儿说着,又拿出一份证供:“我问了往外营给他们送粮草饭食的一名驿丁,他说那些波斯人曾与卖山货的张五娘做买卖,张五娘在他们营帐中来去几次,似与他们十分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