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可能?”张斌惊得说不出话来:
“线索明明指向京中,怎么胃里全是西北食物?”
秦元芳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眼神凝重:
“大人,这就说得通了。
那些京中痕跡是故意偽的,目的是嫁祸给京中势力,让我们误以为是锦衣卫或朝中大臣所为。
但尸体胃里的食物骗不了人,他们不是京中人,而是西北人!”
邹靖也点头附和:
“而且看他们的骨骼和肌肉状態,
常年骑马射箭,脚底板有厚茧,皮肤乾裂,
更像是西北边军或草原部落的人,绝非京中养出来的死士。”
刘黑鹰站在原地,周身气压低得嚇人,
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眼神里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对秦元芳和邹靖吩咐:
“继续查,剩下的尸体一寸都別放过,
指甲缝、头髮丝、衣物夹层,任何蛛丝马跡都不能漏。”
“是!”
两人齐声应道,转身又投入查验,动作比之前更细致,
连尸体鞋底的泥垢都小心翼翼地刮下来收好。
刘黑鹰这才转头看向张斌,声音冷得像冰:
“张斌,大寧城里,有多少家做西北吃食的酒楼?”
张斌打了个寒颤,连忙收敛心神,仔细回想片刻,语气带著几分不確定:
“回回大人,就两家,一家叫塞上居,在城南鼓楼街,掌柜是陕西人,
另一家叫漠北楼,就在城北安和街附近,
老板早年从西北迁去北平,后来又辗转来大寧,主打羊肉和各类西北麵食。”
“只有两家?”
刘黑鹰眉峰一挑,眼神愈发深沉。
张斌见状,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小声提醒:
“大人,会不会.会不会这些人就藏在这两家酒楼附近?
就近买了吃食,才在胃里留下痕跡?”
他话说得小心翼翼,
若这些人真来自西北,此事的牵扯可就太大了。
刘黑鹰却嗤笑一声,笑声里满是森然:
“就近买吃食?
张斌啊,你在军中待了这么多年,难道不明白一个道理?
一次巧合是意外,两次巧合是运气,
可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凌厉:
“在大寧城,做京畿风味的酒楼少说也有二三十家,康乐楼附近就有四家。
既然他们穿著京中的衣服、用著京中的物件,
为何偏偏要吃西北吃食?
南北饮食差异哪是轻易能抹平的?”
“五十个精通军阵、却没上过战场的刺客,能悄无声息潜入大寧城.
这一桩桩、一件件凑在一起,你还觉得是巧合?”
张斌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刘黑鹰眼神锐利如刀,盯著他一字一句道:
“查!塞上居和漠北楼这两家酒楼的人,全给我抓了!
掌柜、伙计、厨子,还有他们的家人,一个都不能少,
全部带到城防军衙门来,依次审问!”
“另外,封锁这两家酒楼附近的三条街道,不许任何人进出!
挨家挨户搜查,门窗、地窖、柴房、屋顶,
任何能藏人的地方都別放过!
务必找出这些刺客的藏身之地!”
“动作要快、要隱秘,別打草惊蛇!
若是让一个可疑之人跑了,你这个都指挥僉事,就不用当了!”
张斌脸色煞白,连忙躬身领命,声音都带著几分颤抖:
“是!末將这就去办!”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跑,脚步急促得几乎踉蹌。
停尸房里,秦元芳、邹靖和几名亲卫仍在低头查验尸体。
油灯的光忽明忽暗,
映在这些开膛破肚的尸体上,显得格外阴森。
刘黑鹰没有离开,依旧站在停尸房中央,神情森然得可怕。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却也越来越让他心惊肉跳。
太子殿下病重,这是如今大明最敏感的禁忌。
云儿哥是太子一手提拔起来的边镇重將,
是太子在军中最信任的臂膀之一,这在朝野上下都不是秘密。
太子病重,储位之爭暗流涌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想要除掉云儿哥、削弱太子势力,
再嫁祸给京中其他势力、挑起內斗、坐收渔翁之利,
能有这样的野心和手段,还能调动西北力量的,
背后之人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
秦王!
刘黑鹰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他猛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还没有確凿证据,不能妄下结论,
一切都要等审问完酒楼的人、搜出藏身之地后再说。
时间一点点过去,停尸房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混合著冰雪寒气,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秦元芳和邹靖带著亲卫,
把五十具尸体全部查验完毕,连牙齿缝里的残留物都没放过。
最后,两人走到刘黑鹰面前,神色凝重地匯报。
秦元芳率先开口:
“大人,所有尸体都已查验完毕。
除了之前发现的西北食物残留,
我们还在七具尸体身上找到了明显的操练痕跡,是西北军独有的棍棒操练印记。
另外,他们使用的毒药,
成分与西北常见的一种毒草完全吻合,京中极少出现。
末將判断,这些刺客八成是西北势力派来的。”
刘黑鹰缓缓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的猜测却越来越清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沉声道:
“好,我知道了。”
他转头看向在场的亲卫和秦元芳、邹靖,语气严厉得不容置疑:
“今日查验尸体的所有发现,不许向任何人泄露半个字,
哪怕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说!
若是有谁敢走漏风声,不管是谁,军法处置,格杀勿论!”
“是!”
所有人齐声应道,声音里满是敬畏,没人敢有丝毫懈怠。
刘黑鹰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黑甲在油灯下泛著冷光,
甲片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停尸房里格外刺耳。
他要立刻去都司衙门,把这些发现告诉云儿哥
这件事牵扯太大,已经不是他能单独处理的了。
走出城防军衙门,夜色正浓。
天空中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落在他的肩头、头髮上,瞬间融化成水珠。
街上空无一人,
只有城防军巡逻的脚步声偶尔传来,带著几分肃杀。
刘黑鹰翻身上马,韁绳一扬,
黑马发出一声嘶鸣,朝著都司衙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