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行都司的兵权,可是重中之重。”
陆云逸心中一凛,侯庸这话算是点透了要害,不拿他当外人。
“侯大人所言极是。”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日光已然西斜,透过窗棂的光影变得愈发悠长。
陆云逸起身告辞:
“时辰不早了,本官也不便多扰,先行告辞。”
侯庸连忙起身相送:
“陆大人慢走,下官明日便将周彦的文书送到吏部文选清吏司,绝不会耽搁。”
他送陆云逸到吏部衙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由生出万分感慨。
年纪轻轻就已经位居高位,但却深陷漩涡不知能否有个善果。
正当他感慨之际,猛地一愣,
陆云逸并未去往市易司衙门,也未回都督府,
而是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锦衣卫衙门!
这让侯庸面露诧异。
这位陆大人与锦衣卫的恩怨,
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双方曾势同水火,
难不成要在离京之时.奋力一击?
锦衣卫衙门的朱漆大门比别处更显威严,
门首两座石狮呲牙咧嘴、眼神凶戾,
门楣上悬挂的锦衣卫匾额漆黑如墨,
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
守门的吏员穿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
见有人走来,先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待看清来人面容,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嘴巴微张:
“陆陆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周围几个锦衣卫个个神色错愕,纷纷停下动作,
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陆云逸身上,像是见了什么奇事。
陆云逸对此视若无睹,只是抬眼望向那扇厚重的大门,语气平静无波:
“告诉毛骧,我要见他。”
“毛毛大人?”
吏员脸色瞬间变得古怪,支支吾吾道:
“毛大人他.他不在衙门里,在天牢呢。”
陆云逸闻言,摇了摇头:
“那就见杜萍萍。”
“您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禀。”
说罢,吏员转身一溜烟跑进衙门,脚步比来时快了数倍。
不多时,一道略显消瘦的身影从衙门内快步走出。
往日圆滚滚的脸庞如今凹陷下去,颧骨微微凸起,眼窝也深了些,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透着几分疲惫,正是杜萍萍。
他刚走出大门,看到站在石阶下的陆云逸,当即开口:
“陆陆大人,您怎么突然来了?”
陆云逸察觉到他的顾虑,侧身靠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
“事关重大,不便在此多言,我要见毛骧,请杜大人行个方便。”
杜萍萍斟酌着开口,压低声音:
“不如这样,我命人通传一声,约在一处僻静之地见面,您看如何?”
陆云逸点了点头:
“好。”
“那您随我来。”
杜萍萍说罢,转身对门口的吏员吩咐了几句,便引着陆云逸往西安门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皇城,很快来到清水苑。
杜萍萍推开门,侧身让陆云逸进去:
“下官已经让人去通传毛大人了,他应该很快就到。”
陆云逸走进院内,目光扫过四周。
院内种着几株枫树,秋日里枫叶红得似火。
树下摆着几张石桌石凳,
旁边有一条蜿蜒的小溪,溪水潺潺、清澈见底。
溪上架着一座小巧的石桥,
桥边种着几丛翠竹,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倒是个难得的清净之地。
两人走到石桌旁坐下,杜萍萍亲手给陆云逸倒了杯茶,
茶汤清澈,带着淡淡的兰香:
“这是江南的龙井,陆大人尝尝。”
陆云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温热,沁人心脾,稍稍缓解了连日来的疲惫:
“杜佥事近来倒是清减了不少。”
杜萍萍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陆大人说笑了,如今这局势,谁能安心?
毛大人出事之后,锦衣卫的事都压在了我身上,每日处理案牍到深夜,想胖也胖不起来啊。”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道:
“陆大人,您您找毛大人,是为了什么事?”
陆云逸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着院中的枫叶,轻声道:
“等他来了,你便知道了。”
杜萍萍见状,也不再多问,
只是端着茶杯,眼神时不时瞟向院门口,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院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陆云逸与杜萍萍同时抬头望去,
只见一道消瘦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灰色常服,
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身形比往日瘦削了许多,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只是此刻透着几分平静,不复往日的凌厉,正是毛骧。
他走到石桌旁,目光落在陆云逸身上,
没有丝毫怨恨,也没有惊讶,
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
杜萍萍见状,连忙起身想要见礼,却被毛骧抬手制止了。
毛骧走到陆云逸面前,缓缓躬身行礼,声音沙哑却沉稳:
“陆大人找我,不知有何吩咐?”
陆云逸看着眼前的毛骧,心中也有些感慨,
昔日的锦衣卫指挥使,何等威风凛凛,如今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抬手示意:
“坐。”
毛骧依言坐下,杜萍萍连忙给他倒了杯茶。
“陆大人今日见我,想必是有要事,还请直言。”
陆云逸神情平淡,淡淡道:
“太子殿下的毒,你有没有查到什么头绪?”
此话一出,石桌旁的气氛瞬间凝固。
杜萍萍猛地抬起头,
毛骧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抬眼看向陆云逸,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锦衣卫在沿海找到了许多赤潮藻出没的痕迹,人死了不少,
但.没有解药,也没有应对之法。”
陆云逸闻言,只是淡淡颔首,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意外:
“赤潮藻的痕迹,我的人半月前已在江浙沿海寻到三处,确实无药可解。”
这话一出,毛骧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
“那您今日找我,并非为了问毒?”
陆云逸将茶杯轻轻放在石桌上,淡淡道:
“我今日来,是要与你说两件事。”
他抬眼看向毛骧,目光锐利如锋,直直射进对方眼底:
“第一件,待我离京前,会递折上奏太子殿下,请陛下准你官复原职,重掌锦衣卫。”
“哐当!”
杜萍萍手中的茶盏没拿稳,径直摔在地上。
青瓷碎裂的脆响在静谧庭院里格外刺耳。
他惊得猛地身子前倾,膝盖撞到石桌,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却顾不上揉,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陆云逸,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毛骧更是如遭雷击,猛地抬头,
原本平静的眼神瞬间迸发出精光,随即又被浓重的疑惑覆盖。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说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