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清晨,星加坡港口。
一艘饱经风霜,毫不起眼的深灰色远洋渔船,在引航艇的引导下,悄无声息地滑入指定的泊位。
船身油漆班驳,散发着浓重的鱼腥味和柴油味,完美地融入了晨曦中忙碌的渔港背景。
港口外围,几条不起眼的街道上,零星停着几辆深色商务车。
其中一辆防弹改装的黑色路虎内,空气凝滞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陆阳坐在后座,视线穿透深色车窗,紧紧锁定那艘缓缓靠岸的渔船。
三天前书房里的脆弱仿佛从未存在过,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更内敛的气质,只是那紧抿的薄唇和放在膝盖上,无意识蜷起又松开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当渔船终于停稳,放下舷梯的瞬间,陆阳放在车门把手上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他想立刻推开车门,冲到码头边,亲自去迎接那些为了他的指令而浴血归来的战士,去确认每一个活下来的人都安然无恙,去……面对那份沉重的代价。
“老板!”几乎在他手指发力的同时,两道低沉而警惕的声音同时响起。
“港口情况复杂,人员流动大。”
“虽然外围和制高点我们都已布控,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或临时渗透进来的眼睛,您不能冒险。”
小九和大军,今天两个人都在。
小九迅速补充,语气带着恳切:“老板,平安哥已经在船上,一切都在掌控中,请您再稍等片刻,等他们安全下船,到达我们完全控制的接应区域,您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优先级,兄弟们还指望您给大家带来一世富贵。”
陆阳的手,最终缓缓地从门把手上滑落。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深潭般的冷静。
他轻轻颔首,算是默许,目光却依旧死死钉在渔船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
终于,渔船锈迹斑斑的舱门被推开,龚平安高大的身影率先出现在舷梯口,他穿着一身与渔民格格不入的黑色战术装,面容冷峻,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安全后,才打了个手势。
紧接着,几个身影陆续出现。被两名队员小心搀扶着的是脸色苍白、胸口缠着厚厚绷带、步伐虚浮的“犀牛”;“山猫”拄着临时拐杖,左腿打着固定,每一步都显得艰难;“蟒蛇”则被另一名队员架着,后背的伤让他无法挺直腰板,呼吸略显粗重,但精神状态尚可。
看到伤员虽然行动不便但都活着下了船,陆阳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
随后出现的是略显憔悴但眼神坚定的林春冬,以及他身边那位带着劫后余生惊惶、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
资深制程整合工程师陈文,还有他紧紧搂着的、同样面色苍白的妻女。
最后,是队长阿龙。
他走在最后,步履沉重,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锐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颓丧和深深的自责。
龚平安指挥着队员迅速将伤员和工程师一家护送上早已准备好的医疗车和商务车,动作迅速而有序。
直到所有人都安全进入了防弹车辆的控制范围,龚平安才快步走向陆阳的车,对着耳麦说了句:“安全,大家按计划疏散回归基地,老板在暗中观察你们,待会也会来亲自探望你们。”
码头沉闷的海腥气似乎被疾行的脚步搅动。
确认所有人员已安全进入防弹车辆范围,陆阳不再等待,他推开车门,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压迫感,大步流星地走向龚平安和阿龙所在的位置。
小九紧随其后,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尚未完全散尽的港口工人与车辆,确保着最后一段路的安全。
龚平安看到陆阳亲自走来,立刻迎上一步,抬手敬了个标准的礼,声音洪亮:“老板!”
阿龙则慢了半拍,他抬起头,脸上混杂着疲惫、痛苦和浓得化不开的愧疚,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周围的几名核心队员。
包括有轻伤在身的,也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陆阳的目光在龚平安脸上停驻一秒,微微点头,随即转向阿龙,以及他身后那些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兄弟们。
没有多余的言语,他张开双臂,用力地拥抱了龚平安,厚实的手掌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两下。
接着,他转向阿龙。
阿龙的身体微微僵硬,但陆阳的拥抱同样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接纳。
然后是旁边的队员,拳头与胸膛相撞发出闷响,拍肩、握手,简单的动作传递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牺牲的无声哀悼。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汗水混合后的独特气味,以及一种沉重的、无需言说的兄弟情谊。
“上车,回家。”
陆阳的声音低沉,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力量感的沉默。
一行人迅速登上一辆早已等候在旁,车窗玻璃深色且完全密封的豪华防弹商务车。
沉重的车门关闭,将港口的喧嚣与潜在的危险彻底隔绝在外,车厢内空间宽敞,但气压却很低,阿龙坐在陆阳对面,双手紧紧握拳放在膝盖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头深深低下。
龚平安坐在侧面,嘴唇紧抿。
陆阳靠进宽大的座椅里,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平复翻涌的心绪,又像是在积蓄力量。
车队在严密护卫下,悄无声息地驶离港口,穿过逐渐苏醒的国际化城市,最终驶入一片位于郊外,戒备森严的建筑群:
世纪安保集团的海外特训基地。
基地内部医疗区的灯光柔和而明亮,却掩盖不住消毒水下的紧张气氛。
陆阳直接来到了临时安置重伤员的病房区。
犀牛躺在病床上,胸口的绷带依旧醒目,脸色苍白但眼神清醒;山猫的左腿被支架固定,悬吊着;蟒蛇则趴在床上,背部处理过的伤口让他呼吸显得有些费力。
医生简明扼要地汇报着情况:“老板,犀牛胸口的弹片已经取出,贯穿伤避开了主要脏器,现在已脱离危险期,但失血过多,脏器挫伤严重,需要很长的康复期和精细护理。
山猫的腿骨粉碎性骨折手术很成功,但神经和肌腱损伤程度还需要后续观察,功能恢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