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顓一阵皱眉,面色来回变幻,半晌才苦笑著嘆道,“若能开疆拓土,寡人又岂有不愿的道理,只是如今元朝覆灭,天朝呈鼎革之世,新生的大明又如此强硬,偏生军力又不可战胜,还对我国如此提防,寡人就算是想开疆拓土,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啊。”
廉悌臣闻言並不作答,只是依旧拱著手做聆听状,王顓这话说的模稜两可,北扩就是北扩,做顺臣就做顺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让我表態?我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见廉悌臣沉默不语,王顓只能更直白的问道。
“北扩怎么说,不北扩又怎么说?”
廉悌臣这才道,“若是大王有意向北开拓,那便是要与大明为敌,既然为敌,就断没有继续上贡资敌的道理,大王应该立刻停止向大明进贡战马,只是如此一来,就定然会暴露我国不臣的意图,那就要立刻做好面临大明数十万天兵征討的准备。”
王顓闻言,一想到数十万明军冲入高丽的场面,顿时不寒而慄。
廉悌臣看了他一眼,当即又道,“若是大王今后再无北扩的打算,那不如直接向大明表露忠心,直接將高丽的马匹全部献上,以示我国没有不臣之心。
“如此便可降低大明的戒心,从今往后本本分分做天朝的藩属臣子就是。
“甚至大王若有决心,就连国號也可以更改,废除高丽国號,请大明天朝赐予新的国號,以示我国不再追求恢復高句丽版图,彻底与高句丽做出切割,这样才能让大明认为我国再也不会寻求北扩,大明才能彻底对我国安心。”
“这不行!祖宗创下的国號,岂能隨意更改?若是连国號都更改了,那跟亡国有何区別?!”王顓当即激动的站起身道。
廉悌臣顿时拱手低下了头,继续道,“不改国號也可,那只需將全部马匹献上,高丽自断一臂,自废武功,这样想来明国也能对我们放心。
郑世云闻言顿时皱了皱眉,王顓也蹙眉道,“那这样岂不是很亏?”
廉悌臣当即抬起头,“大王,马匹我们可以献上,但我们交出那么多马匹,自然也要从大明换回来一些东西,比如我们交出马匹,请求大明赐予火器,再赐予一些会造明国那种火器军舰的造船工匠,请明国帮我们训练士卒,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师,这样我们也能將倭寇挡在国外。
“既然高丽无法北扩,那至少也要將倭寇挡在海外,如此国內也能安居乐业不是?”
王顓和郑世云闻言顿时对视了一眼,他俩谁都没想到,廉悌臣会提出这种用骑兵换水师的主意。
不等王顓说话,郑世云就先说道,“若是用十万匹战马,就能换来明国的火器和军舰製造之法,那倒是也不亏。”
但王顓却很冷静,他有些疑惑道,“可火器是大明的军国重器,明国便是以此驱逐元虏,凭此立国,还有那军舰,更是明国掌控黎洲,寻找海外宝物,控扼倭寇的利器,他们能同意赐予我们吗?”
廉悌臣当即道,“行不行的总要试试,再说我们当初答应与明国一起抗元,明国也是答应我们一同抗倭的啊,如今元廷已灭,对抗残元之事,高丽也尽心尽力,又出马匹,又出铅锭,大明但有所需,高丽都予取予求,那两国共同抗倭之事,大明是不是也该帮帮高丽?
“如今大明的军舰一艘艘的下水,明国已经鲜少听闻有倭寇袭扰大明海疆之事了,反倒是我高丽,近两年倭寇袭扰的次数有增无减,大明却坐视不理,大明身为天朝上国,是不是也该尽一下庇护藩属的义务?
“我们与明国这般讲理,再献上全部马匹,以示归顺的诚意,明国能答应赐予火器、军舰,那自然最好,若是不答应,那也请大明高抬贵手,我们愿意主动献上全部马匹,並无继续北扩之意,但这是大明不愿意交换,並非我们不愿意给,那以后大明就不要再向我们索要如此多的贡品。”
王顓闻言眼前一亮,“先生这倒是个好主意,大明能不能赐予火器和战船,寡人倒是不指望,但能用这理由回绝大明的贪婪要求,也不失为一个藉口。
“他若赐予火器战船,那我们纵然献上马匹也不亏,他若不给,那我们就以此回绝大明的无力索贡,对,就这么办,只是如此大事,隨便派个臣子去恐怕连大明皇帝的面都见不到,要不然就请先生再往大明出使一次?为我高丽与大明说和此事?”
“臣,不敢请耳,故所愿也。”廉悌臣当即拱手答应道。
於是乎,当年五月下旬,高丽就派出了以廉悌臣为首的第二批使团,准备赶在六月颱风季到来之前,赶往大明,与大明谈判协商此事。
而与此同时的大明京师,中心小学和金陵学宫西侧的三栋理综教学楼建设,也到了最后的装修阶段。
曾经的江南首富沈万三的儿子,当代沈氏家主沈荣,这阵子也来回穿梭在建康的工地上,原因无他,因为这两个工地的瓷砖和琉璃瓦,都是他供应的。
当初鲁锦刚打下江南时,曾经强买强卖,从沈荣那里敲诈来了一百万两银子,但也答应让他开办几种工厂。
其中巢县的铅笔厂,允许沈氏独家经营15年,至今还没兑现专业设备,还在进行手工生產,產出的铅笔销量也不怎么样,这玩意只有专门学数学的才会买,但隨著大明对数学教育的推广,铅笔也隨之涨了些名气,已经让沈氏看到了希望。
还有个怀远的麻袋厂,设备同样至今没有兑现,鲁锦本来是准备把圆机搞出来织麻袋的,但一直没有时间,也没有人手去干这事。
另外还有个铁器厂,鲁锦允许沈氏从大明的官方铁厂进铁料,然后自行生產铸铁铁锅,也可以试製铁胎珐瑯器,也就是搪瓷,鲁锦当年还许诺可以帮忙研发一套搪瓷生產设备,可这玩意似乎也鸽的没影了。
最后还有个瓷砖和琉璃瓦厂,现在倒是已经有了稳定產出,这不是正在供应建康的工程吗,两所学校用的琉璃瓦和瓷砖都是沈氏生產的,因此他这才时常往来於工地上,就怕出了什么质量问题,到时候被朝廷追究下来,那他们沈氏可就惨了。
至於曾经鲁锦的那些许诺,都还没有兑现,沈荣自然是不敢说什么,难道他还敢去找皇帝討债吗?
再说有些设备虽然鲁锦没有兑现,但其实沈氏早已把那一百万两银子挣回来了。
虽然铅笔厂不挣钱,可麻袋厂却是已经盈利了的,他虽然没从鲁锦那里搞来圆机,但却获得了飞梭织布机,用这玩意先织成麻布,再缝成麻袋,不还是一样用,无非比圆机多费了一道工序而已。
还有琉璃瓷砖厂,现在接了金陵小学和金陵学宫的工程后,也让他大赚了一笔。
铁器厂的搪瓷盆也是,虽然搪瓷盆没搞出来,但隨著这几年的民生,以及海外贸易的恢復,他家生產的铸铁锅基本上是供不应求,订单都排到了两年后,根本就不愁卖,早就把钱赚回来了。
还有鲁锦许诺给他的一个海贸经营牌照,靠著海外贸易,沈氏很快就恢復了原本的財力,別说鲁锦还给他几个工厂,就算是不给工厂,只靠这一个海商牌照,他都能再赚一百万回来。
因此这几年过去,他也懒得再找皇帝去討要那些技术设备了,只当是当时自己拿一百万两买了沈氏全族的性命,给公输大帅捐资助餉了唄,这样想来,那大明的建立说不得还有我沈氏的一份功劳呢。
当然,沈荣这么想只是自己安慰自己而已,他可不敢去找皇帝討什么封赏。
但有些事他不打算要了,却不代表鲁锦忘了,以前没兑现那些设备,只是因为当时的技术还达不到而已,但是现在,大明已经有了一定的工业基础,那有些简单的设备就可以自行生產了,就当是交给理综班学机械的学生,当练习题和作业了。
於是就在临近六月的一天,沈荣正忙著在金陵学宫的工地上,跟负责施工的官员清点帐册和琉璃瓦的数量呢,突然就有三个自称陛下学生的人找到了他,说是要给兑现一些设备,顿时就让沈荣不知所措了起来。
沈荣看著三个年轻人认真的表情,顿时疑惑起来,啊?陛下竟然还没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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