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谢总。我们协会这边,最近收到了几家会员单位的反映,说是咱们微光咖啡】有几家新门店的消防和食品安全许可,好像…还在走流程?所以想跟你这边确认一下,需不需要协会出面,帮着协调协调?”
谢疏雨的脸色不变,依旧微笑着回应道:“多谢赵秘书长的关心。我们微光咖啡】一向是合法合规经营的,所有门店的证照都在按最严格的标准同步办理中。不过,既然协会这么关心,那回头我让法务的同事,把相关的进度文件,给您发一份过去备个案。”
又聊了几句。
挂断电话。
谢疏雨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微光咖啡】之前接触过的新希望乳业的一位销售经理,也亲自联系了她,旁敲侧击地说起了中蜀集团和咖语时光,言语间充满了暗示。
中蜀集团】的影响力,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已渗透进了这个地区的每一个角落。
而陈皓,正在通过这张网,向她施加着压力。
孟染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小雨,现在看来,如果你想让微光咖啡】在西南地区顺利发展,只靠你自己的力量,恐怕很难。
如果不想被中蜀集团搅和,你必须要引入一个更强大的资本方,一个拥有完整生态和绝对实力,能为你罩着的资本。
否则,以后随着微光越做越大,还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找上门来。”
谢疏雨点了点头。
这种情况在商业里其实很常见,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明明不缺钱、现金流健康的公司,依然会主动接受融资。
甚至往往是同时引入多家背景各异的投资机构。
这不仅仅是为了钱,也是为了引入股东背后的资源、人脉和“保护伞”。
形成一种利益共同体,共同抵御外部的风险。
两人低声交流了一阵。
孟染看着她,突然问道:“你那个神秘的男朋友呢?什么时候来?”
“具体时间还不一定,但应该2号前肯定会到。”
“我觉得,你这次应该跟他好好聊聊了。这可不是小事,”孟染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能一次性拿出四千万的现金来支持你,必然也是有背景的吧?”
谢疏雨摇了摇头,“关于这个话题,我从来没有问过。”
她是个极其独立的人,也很享受两人之间那种各自拥有独立空间的相处模式。
她从未主动去探究过唐宋的隐私,比如他的真实资产。
“你可真行啊。”孟染无奈的耸耸肩,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诶,对了,你男朋友这次来蓉城,准备住在哪里?”
“应该是酒店。”
“要不…让他来这边住一晚啊?和你一个房间就行。”孟染的眼珠转了转,“我们这么多年好姐妹了,我真的很想和他正式认识一下,顺便也帮你了解了解。”
她其实对谢疏雨口中那个coo的邀请非常动心,但她最大的顾虑,就是微光咖啡】目前的不稳定。
所以,她希望能当面见见这位神秘的“唐宋”,最好是能认真地,评估一下他的真实实力。
万一以后真的跳槽,这也算是她的幕后老板了。
听到好友的提议,谢疏雨的脸颊瞬间一红,有些迟疑。
孟染看着她这副模样,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不会吧?!不会吧,小雨!你们不会…还没有上床吧?!”
谢疏雨的眼角抽了抽,端起酒杯,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这个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孟染的声音都拔高了八度,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不是说你们在一起都好几个月了吗?你这样国色天香的大美妞,他竟然能忍得住?该不会是身体有什么隐疾吧?”
“去你的!别乱说!”谢疏雨在她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我们只是没时间。”
“啧啧,天啊!我现在可太想见见这个唐宋了,这简直是个神人啊!”孟染感慨了好一阵。
旋即又兴致勃勃道:“亲爱的小雨,那可是你男朋友啊!你们俩到现在,一天都不正经聊几句,一起到外地出差都不睡在一起,你觉得这正常吗?”
谢疏雨的表情微微一顿。
孟染说的确实有道理。
她和唐宋之间,的确太不像一对正常的情侣了。
别的不说,一起来了蓉城,正常情况肯定是要住在一起的。
想到这里,她虽然表面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内心却已经开始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那…等他到了,我问问他的意思吧。”
正在这时。
谢疏雨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灵感设计程秋秋】
“我去接个电话。”
谢疏雨朝孟染打了个招呼,拿起手机。
一边朝卧室的方向走,一边接通了电话。
“喂?秋秋。”
“嗯,方便,有什么事你说。”
“律师?你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额…行,我先帮你找人,待会儿把联系方式推给你。”
……
蓉城第二人民医院。
住院部六楼的楼道尽头。
窗外是漆黑的夜空和城市下方杂乱交错的屋顶灯火。
秋秋站在窗边,握着有些发烫的手机,嘴唇干涩。
深吸口气,点开谢疏雨发来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喂?是王律师吗?您好,我是程秋秋,谢疏雨谢总介绍的。是这样的,我母亲两年半前,在天府新区的‘和谐雅居’,全款购买了一套87平米的两居室……”
她将母亲买房、楼盘烂尾、维权受伤的整个过程,尽可能冷静、客观地叙述了一遍。
然后,便将听筒紧紧地贴在耳边。
安静地聆听着律师的专业答复,偶尔“嗯”、“是”、“对”的回答几个问题。
作为今年烂尾的楼盘,和谐雅居的情况,这位王律师显然了解过,交流起来非常顺畅。
十分钟后,她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没有回病房,只是走到楼道的塑料休息椅上,缓缓地坐了下来。
母亲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本来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可那个女人,却躺在病床上,倔强地、撒泼般地拒绝出院。
嚷嚷着是开发商的保安把她打伤的,他们必须赔钱,必须把房款一分不少地还回来。
对这个母亲,秋秋实在没办法,也害怕她再做出什么无法收场的错事。
所以,她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向那位谢总求助,希望能从法律上找到解决的希望。
结果是残酷的。
首先,关于人身伤害赔偿。
在那种混乱的群体性维权现场,取证极其困难。
最好的结果,大概率也只是对方出于“人道主义”,赔偿一两万的医药费、误工费了事。
其次,也是最致命的,关于那套烂尾的房子。
就算她们费时间和金钱去起诉,官司也赢了,法院判开发商退钱。
但开发商没钱,她们最终也只能拿到一张没有任何意义的‘法律白条’,强制执行都没用。
最坏、也是最可能出现的结果是。
一旦开发商真的破产,清偿顺位,事情就更乱了…
到时候,别说拿回钱了,因为产权纠纷,那套房子可能在法律上都不再属于她们了。
就这么在楼道里干坐了很久。。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呼喊:“秋秋。”
秋秋抬起头,就看到了从病房里走出来的母亲。
李美华那双总是精明泼辣的眼睛里,此刻显得格外浑浊,充满血丝。
她来到座椅旁,在秋秋的身边重重地坐了下来。
“你问过那个律师娃儿没得?我们那个房子的钱…还…还要得回来不?”
“要不回来了。”
秋秋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听到这干脆利落的五个字,李美华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大颗大颗浑浊的泪水,便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汹涌而出。
她猛地一拍墙壁,“他妈的先人板板哦!那群挨千刀的畜生!龟儿子!出门就被车撞死!吃进去的钱,全部都拿去买药!买棺材板!”
她用最恶毒的方言,咒骂着那个天杀的开发商。
骂着骂着,她的泪水越来越多。
声音也从愤怒,变成了呜咽。
周围路过的病人家属、护士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目光里或同情,或不耐烦,或鄙夷。
秋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身体因为羞耻和难堪而微微颤抖。
李美华却毫无所觉,用拳头一遍又一遍地捶打着墙壁。
像祥林嫂一样,反反复复的念叨着:
“他当时给我说得有好安逸嘛!说天府新区是蓉城未来的新中心,以后你找工作都方便!”
“旁边就要修地铁,还有公园!我看了效果图的嘛,人车分流,绿化又好,里面还有个小园!”
“五证齐全的!买的时候楼都快封顶了!”
“啷个…啷个说没就没了喃?!为啥子会是这个样子嘛?!”
…
周围的视线越来越多,像一根根针扎在秋秋的身上。
她似乎再也无法忍受。
那份积压了多年,对这个女人的厌恶、不解与怨恨,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彻底喷发。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过身,用一种近乎嘶吼的声音喊道:
“你买啥子房子?!哪个让你去买房子了?!你不是要把你那点钱攥到死吗?!你现在去买啥子房子?!”
“你个死女子!我还不是为了你!”
“又是为了我?!又是为了我!”秋秋的表情有些癫狂,“你够了!从小到大,你做啥子都是为了我?!
你们跑到外地打工,把我一个人丢在村子里当留守儿童,是为了我!
初中,又把我接到蓉城,让我在那个陌生的环境里被人欺负,也是为了我!
婆婆生病,急等钱救命,你把钱死死地攥在手里不拿出来,也是为了我!
现在,你把一辈子的积蓄都赔光了,还是为了我?!
这是两百万啊!里面…里面还有我爸的死亡赔偿金!”
李美华被女儿这一连串的质问吼住了,愣愣地看着她,眼泪流得更凶了。
哭喊着辩解道:“我哪个不是为了你?你晓不晓得你爸死了过后,我这些年是啷个过来的?我们孤儿寡母的,连个自己的房子都没得,天天都要看别个的脸色过日子!我还不是怕你以后遭的罪,跟我一样?!”
她抹了一把眼泪,声音里带上了疯狂的执拗:
“你老汉当年,就是在蓉城建房子的时候,从脚手架上摔死的。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在城里有套房子,把你接到城里来享福。我没得本事,守不住他,我不能…我不能连你也守不住!这房子就是给你买的,房本本上,写的也是你程秋秋的名字。我哪里想得到…它会烂尾嘛…”
听到母亲这番话,秋秋猛然呆愣住了。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