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狂躁的呼啸声,竟被这眼泪一颗一颗的压低下去。
离阳公主继续哭诉道:“都说崇礼关是天下第一雄关,都说崇礼关的边军最骁勇,我也是被逼着来宁朝和亲的,你们为难我这弱女子做什么。若不然你们把我杀了吧元城做的孽我来替他还,我不还手。”
平安门前渐渐安静,步卒们面面相觑。
小满牵着缰绳,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去。
哗变是军中大忌,方才那般声势,便是张澜津出面恐怕都要费些口舌,却没想到竟被离阳公主的眼泪给唬住了。
离阳公主从始至终都只强调两件事,其一,她只是个柔弱女子,其二,元城与她毫无干系,有仇也不该撒在一个女子身上,而是该去找元城。
正思索间,洪祖二在平安门的城门洞中,冷声说道:“都让开,不然传出去让外人以为我崇礼关的爷们欺负女人!”
步卒们再次相视一眼,只得慢慢散开一条道路。
洪祖二在他们背后沉声道:“张铜狗,领他们去参军的军舍好好安顿,别显得我崇礼关小气。”
陈迹从人潮中穿过,直到走出人群,才轻轻松了口气。
待走出人群视线,他放缓脚步,对一旁离阳公主平静道:“佩服。”
离阳公主随手抹了抹眼泪,哭声说止便止。
她俯下身子,低声说道:“陈大人以后会更了解我这位盟友的,我说过,我只做正确的事。你看,姜显升死了,最后反而是本宫活着到了宁朝。”
陈迹轻叹,再次说道:“佩服。”
张铜狗在前面带路,领着陈迹等人来到城西一处单独的二进宅院,他冷漠道:“你们就在此处休息莫要随意走动,不然我崇礼关军法无情。”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仿佛从未认识过陈迹。
陈迹推开院门,刚进院子,张夏立刻返身将门合拢:“小满,快扶你家公子找个地方坐下。”
就在门合拢的刹那间,陈迹疼得弯下腰喘息。
方才这一路上,他不敢在外人面前显露异样,只能强撑着伤势佯装无事。
某一刻,就连他身边的人都差点忘了,他还身受重伤。
小满上前扶他,他却挡开小满,自己慢慢站直了身子:“没事的,劳烦小和尚再帮忙念念经,虽然疗伤是慢了些,但念经时伤口便没那么疼了。”
离阳公主从枣枣背上翻下来,好奇道:“为何要隐藏伤势?你们走这一趟到底发生了何事,非要隐瞒下来不可?”
陈迹在院中石凳坐下,他瞥了离阳公主一眼,心知此事早晚会传到京城,也该早让对方有些准备:“我用剑种袭杀元亨利贞未果,被姜琉仙追杀进正沟河中,他们并不知晓我身份。”
“袭杀元亨利贞算什么大事……”离阳公主怔在当场,瞳孔骤然收缩:“等等,你说你用剑种?你的行官门径是剑种?”
她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我现在忽然觉得,你杀了我也是理所应当的……但你别杀我,我肯定会守口如瓶。”
陈迹抬头看她:“也有你害怕的事情?”
离阳公主警惕道:“怕死不丢人,若是我修了剑种门径,也一定会将所有知情的全杀光的。”
她这一次是真的怕了。
先前她还在想,一定能靠自己的口才和脑子,给陈迹一个不杀她的理由。
可现在不一样了什么理由都抵不过那两个字:武庙。
世人皆知,除长白山武庙那一脉之外,依旧有一脉剑种门径流落在外。
几百年了,景朝在找,宁朝也在找,武庙也在找,却从未有人找到过。也就是这一脉剑种门径,硬生生困着一代代武庙山长不得合道飞升。
如今剑种门径出世,武庙不知会有多少人下山前往宁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等山长陆阳登门问剑,饶是你巧舌如簧又如何?神道境大宗师若是铁了心想杀谁,除非你永远住在皇宫里,不然必死无疑。
甲子荡魔那六十年,死在山长手上的人数以万计!
陈迹喘息着说道:“你如今也知道我饶你一命需要多大的魄力,所以我现在再问你,我有何理由不杀你?”
离阳公主迟疑许久:“我可以回景朝给你当密谍,我可以……”
陈迹摇摇头:“不够。”
离阳公主深深吸了口气:“其实在去年冬天,我已因刺杀陆谨之事败露,被父皇褫夺离阳公主封号,软禁在十王宅中,直到这次和亲才被人重新想起。如今我已是孤注一掷,势必要携大功回景朝去,诸位于我而言,乃是雪中送炭……若有朝一日我弟弟登基,诸位想要什么?”
陈迹凝视她:“若有朝一日有人到景朝找你,提我的名字,希望你能保他们一生平安。”
离阳公主展颜笑道:“没问题……不过话说回来,想到新盟友修的竟是剑种门径,我忽然觉得有了个新靠山。”
她对陈迹郑重地行了个万福礼:“陈大人,往后,拜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