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终也会反应过来:凌文亮他个大大的!!
居然和那个长着反骨的孙会计联合起来,暗地里算计咱们的血汗钱??
现在流大汗、出大力,一天挣15个工分,居然和以前每天挣10个工分。
其实到了年底结算的时候,能分到社员头上的钱...踏马的,居然一个球样!!
干高强度的活,就得多吃饭。
吃的是自家的粮食,却要去替生产队白干活?
一天两天,社员们能忍。一次两次,社员们不敢吭声。
但如今整个冬天,大家伙辛辛苦苦干了几个月...最终算下来,竟然是白努力?
这下子!
社员不干了!
生产队里的工分一旦失去信用,社员们就不会真心实意的去干活...那是干的越多,亏的越多啊!
现在的白家沟大队社员们,大家伙一听到出工号响起。
出工,倒是都来出工了。
但出工不出力...磨洋工这门技术,谁还不会无师自通啊?
铁锹举得高高的,“嗖”一铲子下去,连土堆的皮都蹭不破...
社员们都抱着一种心理:叫你算计老子的工分,叫你算计他大大的那点微薄收入!
老子惹不起你,不敢当面跟你吵架,但你大大我不跟你凌文亮好好干,总行了吧?
“唉...”
透过驴车上的篷布,调研员老刘深深叹了一口气:“果然眼见不一定为实啊!记得年前,我来白家沟做调研的时候。
那时白家沟大队的工地上,那是彩旗飘扬,锣鼓喧天!
号子喊的震天响,文艺宣传队的歌声嘹亮。”
“那时候,我看见的是一副白家沟生产队的干部身先士卒,带头跳进河里,挑沙挖泥的感人场景。”
老刘苦笑不已,“而社员们呢,你追我赶,谁都不想当落后分子...
好一派感人至深、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啊!
没成想!今天来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唉...我算是看明白了,原来,全是些光会做表面功夫的家伙!实在是可恶!”
“呵呵...”
单主任苦笑,“白家沟大队如此,其他的地方,只怕也好不到哪去。”
见冉婷瞪着自己。
单主任赶紧改口,“当然,也有不喜欢弄虚作假的生产队,也有踏踏实实做事的好同志嘛!
比如,三十里铺大队就是这样的。
啊...啊,这个...上次咱们县检查组到三十里铺大的工地上,他们的状态,还就那样!
并没有因为检查组的到来,而装的劳动热情高涨。
更没有组织什么欢迎仪式...啊,我看哪呐,三十里铺的同志就很实在,人家就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这就,很好!”
透过车棚。
老刘仔细观察河道里那些三五扎堆、懒洋洋躺在河坝上晒太阳的社员。
嘴里嘀咕一句,“奇怪了!以前我到白家沟大队来,每次他们这个大队的干部,尤其是那位凌支书同志。
那都是一马当先、带头在那里苦干、实干。可今儿,咋不见他人呢?”
人群中。
有某部门负责同志提议:“要不,我们去他们大队部看看?”
“行!”
单主任回答的很干脆,“别声张,咱们这次就来个悄悄地进村...”
驴车吱吱呀呀,摇摇晃晃往白家沟大队部行驶。
路上。
自有白家沟大队的社员,认识赶车的老柳头,“哎我说老柳啊,今儿刮啥风,咋解把你这精明人给吹过来了?”
老柳嘿嘿笑,“这不是没事儿干,天气也好。
我寻思着,那就干脆赶着毛驴儿出来转溜达溜达,也免得那毛驴筋骨懒了,以后都不会拉车了不是?”
“嗳...还得是你们三十里铺大队好!”
那社员满脸羡慕,“你是想出来溜达就出来溜达,生产队干部也不管你,更不骂你...真真儿羡慕死个人咧。”
“骂甚?有甚好骂的?咱们大队的社员出工,就跟放骡子出去遛弯儿一样,他自个儿都积极着哩!这每天到点儿啊,不放社员们去上工,人家还不依呢!”
老柳头笑的黑牙外翻。
脸上的沟壑中,填满了骄傲和自豪!
“我们三十里铺大队,出工靠自觉。可谁要想在家里挺尸,他哪怕挺上三天三夜,都没人去催他。
嘿嘿...不过嘛,到了年底分红和计算工分的时候,他别嚎就成...”
“那是!你们三十里铺的工分值钱,谁舍得耽搁?要是换成我的话,恨不得晚上加班加点的,我还多想挣点工分呢!”
白家沟那位汉子,脸上的羡慕之色,于是就更浓了
三十里铺大队的工分,值钱!
由于白家沟和三十里铺大队挨得近,再加上双方的社员,很多时候还沾点亲带点故。
所以各自两边的社员,彼此对于对方的工分值,心里都很清楚。
而造成三十里铺大队的工分非常值钱这种局面,是有多种原因的:
首先。
三十里铺的插队知青,基本上不在工地上去干活...
这就不会摊薄了工分值。
加上三十里铺饭店、招待所那边,又解决了20多位社员的就业问题。
生产队的行情就是这样的:少几个出工的社员,剩下的社员他们挣的工分值,就会得到相应的提高。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从杜家庄子过来的这些人,帮着三十里铺干活,是用的粮食和现金给他们支付工钱。
而不是所谓的工分。
这就相当于。
整个生产队的活,干的很多,而发放出去工分总量,却一直没什么变化。
尤其是。
眼瞅今年三十里铺大队粮食增产数量,将相当可观。
这就形成了一种和白家沟大队,截然相反的局面:三十里铺那边是物资越来越多,但发放到社员头上的工分总量,却控制的越来越少。
再加上三十里铺大队,有非常可观的副业收入。
很多时候。
上面摊派下来的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比如说公司里需要修建学校、需要修建乡村小道、比较大的引水渠,或者是水库的时候...
公社往往没钱,但这些基础工程又不能不干。
那怎么办呢?
往往遇到这种情况,公社就会把这部分费用,分摊到各个大队。
归根结底。
最终,这些费用还不是得分摊到生产队的社员们头上?
而三十里铺大队,人家有钱!
大队会从集体账目上,用副业方面的收入,拿去替社员们交了。
这样一来。
到了年底,生产队核算整个集体的收支账的时候。
那就相当于集体开支减少了,那么谈到社员上的人均支出,就比别的大队会少了很多。
多种因素加起来,工分势必就会变得越来越值钱。
而三十里铺大队,正好也是这种局面...因此,社员们手中的工分,必定将比往年值钱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
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社员,谁会舍得耽搁出工赚钱?
告别那位羡慕不已的白家沟大队社员,老柳头赶着驴车,继续往庄子里面走。
等进了白家沟大队部院子。
昔日挂上的彩旗,彩带依旧在风中迎风招展。
举目四望。
这些彩旗,衬托在周围的山山水水全是枯黄一片的环境里,倒也平添了几分亮色。
也给白家沟大队部,增添了不少喜庆气氛。
彩旗飘飘,彩带招展。
而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整个院子里却空无一人,四下里静悄悄的。
显得有点死气沉沉。
空空荡荡的大院子里,没有半分生机,让人一眼看过去未免显得有些苍凉,几分落寞...
其实。
白家沟的大队部,院子比三十里铺大队部要大多了!
而用作办公的窑洞也,比三十里铺大队的多,而且也修建的更为气派!
一水的青条石磊砌而成。
瓦亮瓦亮的玻璃窗户,新颖而又气派,刷了紫红色油漆的门窗,擦拭得干干净净。
人往跟前一站,甚至都能当镜子使...漂亮的很!
但只可惜。
昔日人来人往,热闹无比的白家沟大队部,如今却变得冷冷清清,寂静无声。
一排排整齐的窑洞,基本上都是关门闭户,丝毫没一点人气。
也就位于正中的“白家沟大队支部书记办公室”,门帘撩起、木门虚掩。
默默宣告着这间办公室里,还有人在值班...
等到驴车驶入院子,老柳头把驴车停稳,但车厢里的人却并不急着出来。
只见单主任压低声音,朝着身边的一位负责人同志低声说道“老尹同志啊,麻烦你去问问凌文亮凌支书。
白家沟大队如今,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他对现在的局面,又准备采取怎么个应对法?”
原来单主任是担心:
自己一行人出现在凌文亮的办公室,只怕听不到真话。
所以才让这位姓尹的、从来没来过白家沟的部门负责人同志,前去问问情况...
老尹皮肤黝黑,长相憨厚。
一张写满了沧桑的脸,比老柳头看起来还更像老农...哪怕他身上穿着4个兜的干部服。
那也没法掩饰老尹身上,那股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黄土味儿!
而这也是单主任,特意挑选老尹,让他进去找凌文亮谈话的原因所在了...
等到左脸写着憨厚、右脸刻着沧桑的老尹进了办公室。
迎面而来的。
首先便是一股浓浓的烟味...
整个窑洞里烟雾缭绕,云山雾罩,也不知道办公室里的人究竟抽了多少烟?
只见满地的烟头。
再加上屋子里青烟缭绕的,连脸都有点看不清...
“咳咳咳...”
同样也是个老烟枪的老尹,忍不住连连咳嗽了几声,随后走到办公桌前。
冲坐在办公桌的两人问,“嗳同志,请问一下,谁是凌支书啊?”
“咳咳,我就是...咳咳咳。”
办公桌后面,一位头发凌乱、满脸憔悴的年轻后生抬起头,“你是谁?有什么事?”
老尹随口扯了个谎,“我是你们庄上白二婶的娘家人,我听说你们庄子上,遇到了很大很大的困难?”
看似老师的这个老尹,他撒的谎其实非常难戳穿:
既然叫白家沟大队,那么姓白的人,自然很多。
而这个时期。
好多人都喜欢按照某人,她在家中的排行来称呼对方...就像老尹口中所说的‘白二婶’?
特么整个白家沟,能被称为百二婶的人,多了去了!
而社员们之间要想准确区分出,哪一个白二婶?
那得根据喊“白二婶”那个人的辈分,这才能准确区分出来,到底是说的谁?
而老尹这么广而泛之地说一声,谁能知道哪个是哪个?
不过。
老尹正是有了这个借口、有了这层‘社员娘家人’的身份之后。
这才能有资格,前来向大队干部打问情况。
只听老尹问,“请问白家沟大队,现在是不是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在资金方面,是不是存在着很大的缺口?”
凌文亮吧嗒一口烟。
脑子里急速思索一番:如今在报纸上很出名的通讯员陈美华,和张维他们两位,惯用遣词造句的风格?
感觉自个领悟的差不多了之后。
凌文亮缓缓开口道,“咳咳...这个嘛,啊...我大队当前暂时处于低位运行。
至于资金方面嘛,那是结构性、阶段性的,是多重因素叠加影响的结果。”
老尹一愣!
这是...甚回答?
说了,跟没说一样...
于是老尹又问,“请问你们大队,是不是很困难?”
凌文亮再吧嗒一口烟。
吐着浓浓的烟雾回道,“我们大队的农业生产,和水利建设工程正在稳步恢复,预计社员们的劳动值,有望从低位,温和回升。”
老尹咬牙,“凌支书同志!请问你们大队,社员们是不是已经不愿意出工了?”
凌文亮淡淡一笑。
笑容中,充满了掩饰不住的疲惫,
“我们大队的各项事业发展,具有坚实基础、诸多优势和巨大潜能,长期向好的趋势,总体来说,是不会改变的。”
我...我肝你大爷!!
凌文亮这种不着边际的回答,刺激的一向以老好人著称的老尹。
差不多肺都快气炸了!
“凌支书同志!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大队的社员,是不是已经不服从大队干部管理??”
凌文亮正准备丢掉手上的烟蒂。
刚刚要丢出去之际,似乎又有点舍不得,赶紧又缩回手‘吧嗒’了一口。
这才将烟屁股随手甩在地上。
然后开口道,“我们大队正处于经济恢复和产业转型升级的关键期,供需条件有望持续改善,社员们的各项生产生活活动,预期长期向好,过度的平稳有序。”
这...这就让老尹有点无语凝噎了...
麻麦皮!!
凌文亮你个大大的,就不能说点人话?
没办法。
老尹只得耐着性子继续追问,“请问你们大队,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停摆了?社员们,是不是已经不听从号召?”
凌文亮从“猴王”烟盒里,重新抽出一支香烟。
“呲啦”划着火柴。
将烟点着了,叼在嘴上回道,“从基本面看,我大队抵御风险挑战的韧性,和后劲非常充足。
不存在外界传言所说的长期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基础,请大家放心。”
“嘭——”
肺都快炸了的老尹,实在是忍不住把公文包往办公桌上狠狠一杵!
“那现在你们大队的社员,为什么都不好好干活?为什么感觉白家沟的社员们,对你们这些大队干部的意见,都非常大??”
说完这句。
老尹怒目圆睁,透过袅袅烟雾,就那么死死盯着凌文亮!
没成想!!
老尹凶?
本就被社员们摧残的焦头烂额、感觉身子被掏空,满腔邪火无处发泄的有火凌文亮。
竟然比老尹还更厉害!
“嘭——”
只见牛高马大的凌文亮突然站起身,狠狠一拳砸在办公桌上!
“你是哪个单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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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一如既往、不弃不离的所有朋友们,具体的感谢名单,得等放假了...我一一编列出来,感谢感谢
至于。
i自强不息大佬...我对您的恩情铭记五内。小三轮所有的作品,都有您默默支持的身影...至今,我都搞不懂您,到底是谁?
不过,怎么说呢。
小三轮的每一本书,其实成绩都不是太好,但您一直在不弃不离的支持我。
实在是有点感觉受之有愧,别的就不好说了,千言万语只能化为一句:感谢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