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城外。
泰山兵因为袁军拉胯的原故,军心士气不免低沉,跟着向后退却,旋即一场大败似乎就将降临而下。
在决出胜负手的关头,孙观、吴敦、尹礼等人,以将校之重,亲临一线,指挥诸军次序而退,他们则殿后留守。
赖孙观、吴敦、尹礼等人死战,今次一战,泰山兵不至于蒙受大败,但泰山兵的损失也不小,死伤称得上惨重。
入夜,泰山兵营寨的中军大帐内。
吴敦对着面前的案几重重拍下:“袁谭匹夫,吾等与其约定,今日一起夹击秦军,未料这竖子竟是没有派遣精锐士卒,还是遣送老弱出城。”
“这般敷衍搪塞,来回戏耍吾等,简直是天下第一等无信无义之人。”
尹礼亦是心下不平,面色含怒,不过他没有拍击案几,盖因他今日殿后死战,右手遭了一刀,有伤在身,不便做出太过剧烈的运动。
所故尹礼只言辞愤愤,语调铿锵,他朗声道:“吾等不顾生死,来此助阵袁谭,对袁谭不可谓不恩重。”
“然袁谭此子,竟是不思报恩,反倒对我等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来,这样的人,和他结盟,有害而无利也。”
“以某之见,会当就此退兵。”
参军陈矫坐于席间,他神色黯然,说实话,他没有想到袁谭竟是到了这般紧要的关头,还念着坐守渔翁之利,放任泰山兵和秦军死磕,临淄城只遣送老弱声援。
袁谭如此无义,已然是恶了泰山诸将。
陈矫心下斟酌,念来就算他以大局劝告,但在泰山诸将皆是愤愤不平,怒火中烧的情况下,泰山诸将不会听从他的劝告,反倒会因此对他生出嫌忌。
而泰山主将嫌忌他是小,若是连着将他身后的曹操一并嫌忌,到时候做出暗降秦王的事情来,青徐归于秦王,则许都大事去矣。
因而陈矫默然不语,他只静静的坐于席间,听着泰山诸将宣泄心头的怒火,同时一双眸子偶尔往臧霸身上撇去。
盖因泰山主将是去是留,须得是臧霸做主。
不过以当下的情况来看,上至将校,下及泰山士卒,都对袁谭生恨,不愿继续屯于此地,成为袁谭这等薄情寡义之人的助力。
所故陈矫心下推断,大概有六七成的几率,臧霸会应下众人所请,就此引军退去,退回琅琊再做打算。
此时帐内将校议论纷纷,皆以为当引军而走的时候,作为主将,也即是泰山诸将领头羊的臧霸,他终是开口了。
“诸君,袁谭不义,我等自是没有必要留于此地,不当为袁谭打生打死,空耗将校和士卒的性命。”
随着臧霸的开口,帐内安静了下来,而一众将校听到臧霸同意退军一事,莫不是喜上眉头,露出笑颜。
虽说退还琅琊,就是放任青州为秦军所得,然对于泰山诸将来说,他们的根基在于泰山、琅琊等郡,于泰山、琅琊阻击秦军,比起在青州之地,一来免于了长途运粮之耗,二来本土作战,地理人情,皆是谙熟,有利而无弊。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退还琅琊后,孤军作战、守御孤城的袁谭,定然不是秦军的对手,八成会为秦军破城攻杀。
而袁谭的死,是泰山诸将所期盼见到的一幕。
“报。”一名亲卫入营通报道:“袁谭遣使者郭图,携带十余辆大车,说是报答我军今日奋战。”
“好贼子,这个时候还敢上门。”吴敦冷笑了一声:“取某刀来,某去宰了郭图,泄一泄我心头之恨。”
“吴校尉稍待,杀了郭图,指挥脏了你的刀,让手下人动手便是。”尹礼劝告了一句,但他并非劝告吴敦不要斩杀使者,而是觉得会污了吴敦的宝刀。
“对对。”吴敦好似被点醒一般,他颔首道:“尹校尉说的对,似郭图这样的人,杀了确实会污了某的宝刀,就让手下人去做吧。”
“诸位将军。”陈矫见状,他出言劝告了一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况乎我们同袁谭还没有断盟,就更不能加害郭图,以免落下口实。”
“参军。”吴敦露出不喜之色:“不就一个使者吗,杀了就杀了,今日非是袁谭,我军怎会不敌秦军,这袁谭坑害了我们这么士卒,杀他一个使者算是轻的。”
尹礼也叫了起来:“莫说杀一郭图,就算杀了袁谭这个名与实不符的盟友,我看世人都能理解。”
陈矫闻言不语,他将目光看向了臧霸,臧霸才是能决定郭图生死的人。
臧霸缓缓开口道:“参军说的是,加害使者,只会是落人口实,坏了我们的名声,这样的事情,我们不能做。”
“将军。”吴敦有些不平道:“昔日袁尚遣使沮授到袁谭处,而袁谭监禁沮授,而后加害沮授,即是袁谭能诛杀使者,我们如何做不得。”
“就是袁谭能做,所以我们才不能做。”臧霸答道:“袁谭匹夫,无信无义,做出什么事情都不足为怪,可我们不能效仿袁谭,去做那无信无义的事情。”
“不然,我们就落得和袁谭一般无二的卑贱了。”
“将军说的是,某明白了。”吴敦点了点头,认可下了臧霸的说话,并顺势补了一句:“那是让郭图带着东西滚回临淄城吗?”
“不。”臧霸摇了摇头,他嘿然笑了一声道:“袁谭屡次戏耍我等,今次我当戏耍他一次。”
“你们且先退下,我单独会见郭图一面。”
“诺。”面对来自臧霸的命令,孙观、吴敦、尹礼等将校拱手告退,此中唯有参军陈矫,得到臧霸的留下。
不一会,郭图踏进帐内,他先是放低姿态,拱手致歉道:“今日一战,我方先行退却,非是我军孱弱,而是秦军实是骁锐,还望将军见谅一二。”
“你我两家互为盟友,致歉的话就不必说了,此外秦军骁锐,却是难当,我泰山兵不及也,况乎尔辈袁军。”臧霸开口,话语落入郭图耳中,让郭图心下不免放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