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殷地,北有漳水,出自太行,而入大河,又非大河轻易可以倒灌之所在。
故此,此地只需要简单的解决漳水问题,就能化作一片沃土肥田。
并且漳水还能入大河,那么水运就有保障。
有水运,就能航船,有航船就能通达八荒获得中原数量可观的物资。
同时,殷地顶在太行山侧。
西北可进高原,攻打土方与犬戎草原部民;西南可直达河洛、南阳,镇压夏后遗民与获取铜道;东南可沿着大河直入济水达海,沿途东夷诸部皆在威胁之下,而控制东夷就能遏制淮夷,保证王权;东北也顺流至仓邑取盐,乃至控制我们幽燕之民。
沿途千里,只要他兵强马壮,沿河部族,敢不臣服?
所以,基于地理、经济、军事、政治,以及他们的生产力。
殷商是惟一合适的区域。”
辛屈讲到这里,语气一转:“朕能胜,原因无他。除了将士用命的表象之外,朕革新犁耙农具,生产铁器,经贸发展,交好诸部,吸纳诸部归一。
然后以此为基,利用幽燕地理优势,联通塞北与东北,并控制大同,入主大同,兵临长安,沟通西域,把持河洛。
再利用运河优势,人为解决北京孤悬苦寒北地之难关。
也就是说,殷地的地理优势,被我们不仅有,还更多了燕山庇护,以及冀州北地大片林泽的阻拦,让他们春夏难以出兵,而秋冬寒冷,他们就算行军于此,也是花费巨大。
在政治上商盟以我们为师,在经济上万方以我们为尊,在军事上四夷莫不俯首,在生产力上我们能疏浚海河,开拓运河,保证物资转运。
也就是说,我们能利用一整座海河。
而他只能利用一片漳水。
并且朕也没给他们发展起来的机会。”
辛屈说到这里,吐出一口浊气,在众人思索的表情中起身:“子旬四兄弟结束九世之乱,是历史的必然。
因为他们四个是殷商罕有的明君,并且能相互妥协,知道大义。
殷商河北压过河南也是必然。
因为河北沿着太行山星罗棋布的采邑,保证了河北贵族的基础比河南动不动的水患要好,并且河南还需要面对东夷与南蛮的侵扰,中间无险可守。
人口河北强于河南,经济河北强于河南。
除了我们之外,整个河北其实无有与之相抗衡的人。
殷商迁都落地功成,本还有两百年之运道,若不是他们不恤天命,乱用人牲,污秽天道,岂能由此一劫?
子旬已经意识到了,民生即天理之方向。
但最后可惜,殷商内部纷乱多年,他也不能快速调头。
这才被我们异军突起,彻底碾碎。
说了这么多,就是在告诉你们一个道理。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
万事万物都在发展,法古不可强,期古不可修,用古不可固。
因势利导,因时而动,方为上策。”
辛屈说到这里,又看向史官:“记完没?”
史官写下最后一个字,点了点头,又继续等待辛屈的话。
辛屈满意的颔首,再看向正襟危坐的众人道:“能人兴势,常以兴乱。朕为商臣,追叙元祖,与商一脉而承。
十余年蓄势待发,便是在兴势。
发兵而征商,哪怕是天帝之号令,但于人间王朝而言,这就是在兴乱。
所以说了这么多,就是告诉你们与后世儿孙。
君以此兴,循规不易,必以此亡。
王侯将相,宁有种耶?
君臣之忠义,不在种姓与仁义,只在生民是否能吃饱。
自朕之后,天下动荡,首责必问于君上。然获利之人,皆在土地。
谁的地,养不起那么多人,反而禁锢百姓不得流动,便是在作乱。
谁能养足够多的人,而让百姓心甘情愿的留下,便是在兴势。
这就是朕的忠告,回头一并写在史书中。
让后世生民都记下。
谁能庇护天下万民而臻美好生活,这河山归于他又何妨?
至于万民何也?编户在册便是民,用我礼法纲常便是民。
众卿可记下?”
“唯!”众人齐齐躬身,但其实心底也在打鼓,辛屈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真的只是简单的告诉他们,自己这些年的心路历程吗?
怎么听,都在敲打他们。
他们玩的伎俩几何,他都知道。
别在他面前卖弄!
敢乱来,当心脑袋!
辛屈走了出去,看着牧野小城的方向笑了笑。
他这番话,其实更多是为了征商找补最后一块拼图。
那就是,将幽燕与殷商的战争,在圣战之下,找到世俗秩序的拼图。
幽燕与殷商元祖是相同的。
辛屈曾经是大邑商的燕国公。
所以辛屈造反,是因为殷商不能引领中国进入新时代了,因此我取而代之,继续领导中国走向新时代罢了。
兴旺迭起,更替变易,不过天理循环罢了。
反正,宗教造反的路子,之后会逐渐堵死。
那么下边的封君举旗造反的时候,只能走自己给他们框选的这一条路。
那就是新生产力对旧生产力的决战。
当然,也可能是蛮夷入侵。
但无所谓,只要能带着中国走入新时代,摆脱治乱循环,这番话就有用。
失败了也没事,回头努努力,在四方与中原封建一百亲儿子,真要到了造反的时候,这些子孙后代,总能有几个出人头地的。
反正都是我子孙后代。
血赚不亏。
没看到我都是造了殷商的反,但我跟殷商是一个元祖的后代,所以我赢了,我也有资格当这个中原之主。
法理、法统,都不是问题。
唯一问题就是名声不太好。
但没事。
胜利者总能找到包装自己的办法。
“派人进牧野小城,劝子旬投降,别负隅顽抗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