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5章 消息里的女儿,慌乱的爹
庭院静谧,淡淡风溶溶月,崔家当代家主崔俞,一袭淡青色长衫,坐在自家院中赏水中月。
这处院落是单独于崔府一侧的院子,还是单独购置后,与崔府在那一堵墙上开了个门洞连起来的。
诺大院子,一处小二层楼,另外一小药房,其他处皆是圃,水池。
这里只有崔俞一人住着,瞧着闲庭雅致,但实则不过崔俞‘孤芳自赏’罢了。
冬日落梅三寸厚。
廊下药炉日夜沸。
一人扫。
一人照。
但无论如何,这院内处处井然有序,开满院,争芳夺艳。
池中鲤鱼一下跃起。
池水涟漪,月起皱纹。
崔俞轻轻一笑后站起身回了屋,出来的时候,手上端着装满某种药材熬成的汁水白碗,另一手拿着小巧木柄刷子,沾沾碗中药水后,便用刷子刷牙,再喝上一口,抬起头喉咙咕咚作响,随后一口吐出,之后继续重复这动作。
低头打算将碗中的药水倒了,抬眼时,崔俞看到自己的侄女就在门洞那儿站着,浅浅一笑:“站那儿做什么,扮鬼吓我?”
崔钰儿咧嘴一笑,其实还真有这个打算来着。
她跟自己二叔的关系,从来都是嬉嬉闹闹,打小如此,小时候总是二叔带着她到处玩,到长大了更是如此。
不过就在崔钰儿身后,崔征也一同走了进来,不过崔征手上拿着食盒,另一手拿着一壶酒。
崔家三兄弟,除却崔钰儿的父亲早逝,崔征为老三,虽然不在朝为官,但因钻研史书,而被牧序招揽编写那旷古烁今,揽尽全文的大典之中史学篇。
因而崔征如今还在京城,并未前往燕地看看那场大战遗留痕迹,从而真实记载下来。
崔俞见到崔征手上东西,笑骂道:“钰儿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一块儿来了,是有人找上了你,想走我的门路过这次恩科面试?这些日子,不少人可找你应酬呢。”
崔征立马摇头:“你崔俞拿我当什么人了,这玩笑也与我开?我虽然当年榜上无名,却也是举人身份,知晓寒窗苦读的艰苦,这些年看得多,知晓寒门庶子们更为艰难,更看得出这次恩科这般改革创新,虽然是尝试一次,却也知道是陛下,皇后娘娘,祭酒大人等人想着给更多学子机会,那些想走我门路寻你的人,我能理会了?”
见崔俞将手上药汁随意倒在圃之内。
崔征好奇了:“只是将黄郎熬成的汤汁用来洗牙,真能稳固齿牙?”
崔俞笑了下:“你见我牙齿出过什么问题?冷热皆食,毫无异样,而且这蒲公英的方子是你嫂子当年给我弄的,准没错。”
说完,崔俞看向跑进自己书房里的崔钰儿,“而且这黄门廊好东西,虽然随处可见,却是诸多药方内不可缺少的大补之物,你没看到爹的白头发较之同龄之人少许多?”
崔征一直以来钻研史学,对于这些实际上了解甚少。
只是看着自己二哥,索性开门见山了:“大嫂跟我说,青女那儿接了那册子,说是你很高兴,所以我这带了些酒过来。”
崔俞并未马上说话,而是看着崔钰儿偷摸将两本书塞进袖子里,立马骂道:“崔钰儿!你给我放回去!来我这儿就想着偷书,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去找高大人说道说道。”
崔钰儿闻言,立马不开心了,将两本书放回去的同时,碎碎念着:“小气!对我这样小气就算了,对青女妹妹也小气,那么久没见,甚至都没准备礼物,难怪讨厌你。”
声音很小,但崔俞听得真切,看着自己侄女儿,愣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崔俞摆摆手,懒得理睬,回头指了指那边池塘一侧桌椅:“今日命妇宴那般有趣,史官们必然都记下了,你不去单独记录一份,瞎操心这个做什么.”
崔征说道:“娘娘今年别出心裁,赐所有一众入宫的诰命夫人除却往年那些规制内的东西,还有数量不等的香囊,香囊之上刺绣虽然拙劣,但却看得出皆是皇后娘娘亲手缝制,不借宫娥之手,而且其中一些之中装有驱逐夏日蚊虫的药材,另外一些内有各色谷物,瓜果种子,让她们转赠给各自家族内的亲友和孩童,以祈丰收,新年五谷丰登,同时寓意钟鼎之家和书香门第,仓廪足知礼节。”
崔征一边从食盒内拿出吃食,一边说:“而且除了这些,还有那有趣的娃娃,便是爹见着了,都觉得有新奇。而且娘娘为做这些如何,史官们自然会记录,但我这儿却是要走一走其他那些夫人们,问问熟悉的宫中官员才可确定,我这儿要记录的要详细许多,这些可全部都是要写到大典之内皇后列传之中娘娘本纪之中的。”
崔俞骂道:“娘娘尚在,什么本纪!自己喝一杯。”
崔征立马意识到自己口误,连忙自罚一杯。
不过崔俞接着说道:“娘娘总是能想出这些个东西来,不过一场命妇宴,往年都是走个过场,毕竟是去宫里,规矩那么大,一个个小心谨慎的,话不敢说,吃不敢多吃,这次大嫂说是喝了好几杯?”
崔钰儿袖子里鼓鼓的,拿了小板凳坐下:“娘是喝果汁喝醉的,并非是喝了酒。那东西可好喝了,也是娘娘弄得,较之我们喝的,酸酸甜甜的,我都想着回头再见着娘娘要一下配方呢。”
崔俞看到崔钰儿袖子里露出的书,无奈一笑,却也不去多说,但看着自己弟弟,崔俞噗嗤一笑:“其实挺感谢娘娘的,因为青女那孩子与我的事情,她从不干涉,虽然并不帮我,却也不帮青女,反倒极为尊重青女的选择。”
说话间,拿了酒盅一饮而尽,“若是娘娘当真帮了我或是青女任何一方,反倒让我难做了。如今这样就很好,而且青女那孩子见着了那笔记,知道了一些真相,总会知道她娘亲并非故意丢下她。”
崔征看着崔俞,低下头沉默不语。
当年,他不过二十多岁,因在清河老家读书准备科考,所以对于京城内发生的这事情了解不多。
只记得,二哥当时十分兴奋,看着他非要拉着他出去喝酒,酩酊大醉之后,看着他说‘以后,你就不止钰儿一个侄辈了。’
那时崔征不明白,可一想还以为是二爷爷,三爷爷他们那边的孩子有了身孕。
但数月后,二哥办完差事回京城,他也同行。
可到了后,二哥突然发了疯一样跟爹娘吵了起来,甚至不惜不要自己官位。
而事情原委,他后来才知道。
一旁崔钰儿看着气氛突然不对,立马说道:“我今天拖了家里绣娘,让她照着皇后娘娘做的那娃娃,做青女妹妹的娃娃呢,等做好了,给二叔你拿来?”
崔俞看向崔钰儿,笑道:“又看上我哪本书不好意思拿。”
崔钰儿尴尬一笑。
崔征叹口气说:“娘当年在清河老家走的时候,一直说后悔,说对不起你,就算是爹这些年也一直记挂着这件事,而且他.”
当说到这儿,崔征注意到崔俞似乎根本无心去听一样,指着崔钰儿袖子那里笑。
从前也是这样,每每提起娘亲,二哥就是这样,与其说是无心听,不如说是根本不愿意提起。
崔征站起身朝着崔俞作揖一拜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崔俞看到他这样笑道:“你又何必这样,说你的就是了,她终究是我娘亲,她十月怀胎生下我,受尽苦难,这是恩情,我不会忘,所以你提起娘亲不是错。”
崔征看着崔俞:“当年你也一直没原谅她。”
崔俞拿起酒壶给崔征倒酒,简单直白:“为何原谅!就凭她是我们母亲?”
崔征蹙眉:“是我不该问。”
为何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