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忠本是正统七年进士及第,也是在朱祁钰的可以安排下,以文臣身份转为武将的。
相比于范广这个直肠子,项忠的脑瓜子可要灵活得多。
“范总兵,咱们回去吧!”
项忠一把拉起范广,连拖带拽的远离中军大帐而去。
“荩臣,难道你没听见里面有呜咽之声?”
范广很不理解。
而荩臣,则是项忠的字。
“我的总兵大人,难得糊涂!”
“难得糊涂!”
项忠一边继续拉着范广往回走,一边伸手招来一个亲兵。
“去,让亲兵营的兄弟们都不要睡觉了。”
“还有就是,唤醒他们前后,不可吵到其他同袍!”
项忠可是科举入仕,也就是从万千读书人中杀出来的精英,再加上做了八年的京官,其早就不是那个只会开口闭口都是子曰诗云的书呆子了。
“荩臣,这是何意?”
范广就算再糊涂,也闻到了不寻常。
“为陛下分忧,为大明解难。”
项忠只是哈哈一笑,然后就生拉硬拽的拖着范广去到了自己的营帐。
“守住门口,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敢有擅闯者,格杀勿论!”
郝义这一次虽然没有统领御马监四卫而来,不过他手底下见过人血的报恩军却是来了一半。
报恩军成军于京师保卫战之前,军中数百卫士都是年轻力壮的太监。
这些太监虽然都是无根之人,然而作为皇家奴仆,他们的伙食和粮饷都是高于军中士卒。
就算是将领们家兵的待遇,也比不过这些太监。
“太上皇,陛下让奴婢送你一程!”
中军大帐之中,如今只有四五个太监立在里面。
这些人,要么是郝义心腹中心腹,要么就是东厂善增的异姓兄弟。
当着这些人,郝义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奴婢知道太上皇不能言语,那就请太上皇用手指一下,要是指到哪个,奴婢就用其送太上皇上路。”
郝义知道,过了今天之后,自己将会压过自己的义兄,也就是提督东厂的大太监善增。
正是想到这里,郝义不但没有胆怯,反而有一股说不出的血脉喷张。
司礼监的王诚和舒良,虽然名为内廷一二把手,可是在郝义看来,他们只会耍笔杆子,却是不能帮着朱祁钰执掌军权。
而且郝义和善增都是大太监成敬的义子,而成敬又是朱祁钰的帝师。
郝义觉得,御马监在内廷盖过司礼监的风头和势力,很有可能就是在自己手中实现。
然而朱祁镇的下巴脱臼还没接上,他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朱祁镇贪生怕死,他的眼中满是乞求活命的卑微神色。
“太上皇,你要是不选,那奴婢可就帮你拿主意了!”
“太上皇毕竟曾经是我大明天子,奴婢不敢兵刃相加。”
“不如,太上皇就乖乖饮下这杯鸠酒?”
“太上皇还请放心,时间会过得很快,也就是痛苦不会太久。”
郝义脸色狰狞。
“都督,还是用白绫吧!”
一直按着朱祁镇的东厂太监贺章,在此刻开口了。
“为何?”
郝义脸上的不悦神色一闪而过。
“因为这里!”
贺章一边说话,一边把眼神从郝义的身上收了回来,转移到了朱祁镇的脖子之上。
郝义定睛一看,朱祁镇脖子之上赫然一片淤青。
明白了!
郝义明白了!
原来是刚才贺章为了不让朱祁镇发出声音,用膝盖跪压朱祁镇的脖子,这才有了淤青的痕迹。
“朱祁镇引瓦剌入寇,充当鞑子前驱,叫门于两军阵前,是为不忠!”
“宠信奸佞,残害忠臣,是为不义!”
“土木堡一战中不听忠言、丧师辱国,使得天下万民深陷兵祸连连,是为不仁!”
“当国十四载,一朝葬送四代先帝百年基业,是为不孝!”
“大明景泰皇帝口谕,如此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为大明之耻,为朱家之耻!”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不杀,不足以正人心!”
“不杀,不足以慰亡灵!”
“不杀,不足以告祖宗!”
郝义念完之后,就对着身边之人挥了挥手。
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会意之下,就恶狠狠的拿起案几上的白绫,一步一步逼近了朱祁镇。
“饶命啊!”
“朕……不……我只求不死,其他的我都不要了!”
在强烈求生欲望的驱使下,朱祁镇用下巴抵住地面,自己使劲一晃头,硬是把脱臼的下巴给接了回来。
“我愿意只做一个平民百姓!”
“实在不行,我不回去了,我去草原放牧,我自己回去瓦剌!”
朱祁镇为了活命,全然没有了帝王的尊严。
此刻的朱祁镇,宛如一只摇尾乞怜的公狗。
太监们见状,不由得又是厌恶,又是不忍。
“本都督和善增厂公以荣华富贵养尔等,只为今日!”
郝义只是恶狠狠对着太监们丢出这么一句话。
若是太监们读过史书,他们就会知道郝义说的这一句话,和当初三国时贾充撺掇成济当街杀死曹髦的很是接近。
司马公养汝多时,正为今日,汝等还待何时?
贺章本是东厂提督太监善增的亲信,又因为善增派其前往瓦剌侍奉朱祁镇,故而两人结为了异姓兄弟。
善增待贺章不错,不但当着贺章家里置备了良田美宅,还在京师给贺章买了一处别院,并且在里面有圈养了一批美女。
知道今天是自己报答善增恩义的时候,贺章迫不及待的接过白绫,套到了朱祁镇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