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的心思,分明就是提醒王诚,让他收敛一点,不要太过张扬。
想到这里,王诚的后背直冒汗。
“奴婢都是为了万岁!”
王诚重重磕头。
“万岁对于尚书的心是好的,只是未免宠信太过。”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万岁宠信太过,奴婢以为非是好事,乃是为难之举。”
“奴婢这是担心,将来于尚书在朝中不好立足。”
王诚怎么可能当着朱祁钰的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虽然王诚得朱祁钰宠信和重用,可王诚还没有到恃宠而骄的地步。
当初的提督御马监太监曹吉祥,被朱祁钰当着宫人们的面凌迟处死,王诚可还是历历在目。
“于尚书日夜忧心于国事,不问自身,这样的股肱之臣若是有个什么闪失,那就是我大明的损失。”
“陛下赐药,也是情理之中。”
“况且陛下之前派出御医照顾杨信民、周忱、朱谦、杨洪等人,还在于尚书之前。”
“大臣们只会称颂陛下体恤老臣,哪个不长眼的又会跑出来乱说!”
成敬在朱祁钰宠信的一众大太监中最年长,所以只有他出来帮着王诚说话,才能解了王诚的困境。
“奴婢没有私心,只是看不惯于谦他没心没肺。”
“陛下如此信任和重用于他,他可倒好,全然不领情!”
王诚在兵部衙门的时候,隔着门窗也能听到朱祁钰和于谦的谈话。
王诚这是为朱祁钰打抱不平。
“别的臣子,若是得天子亲往探望,那都是欣喜若狂。”
“于谦这个榆木疙瘩,他反而惹陛下生气,着实可恨!”
王诚知道自己的权势来自朱祁钰的宠信,离了朱祁钰,王诚知道自己屁都不是。
“起来吧!”
朱祁钰听懂了王诚的护主之心。
“于谦要是谄媚于朕,他就不是于谦,朕也不会如此高看于他。”
“这个于谦,朕是又爱又恨。”
“朕以为,可以贬于谦的官,可以对于谦权势进行限制,但就是不能对于谦下杀心。”
“于谦这种直臣,就是朕的一记退烧药。”
“要是瓦剌再次兵临城下,于谦还是朕和大明的一道保命符。”
“于谦有再造大明之功,朕不可能不用他。”
“当今文臣武将之中,又有几个谋划军事能够比肩于谦之人?”
“大明要中兴,少不得要他于谦出谋划策。”
“朕要是不用于谦,要是杀了于谦,史书和后人只会说朕没有容人之量,只会说朕心胸狭隘。”
“到时候,于谦就是和岳武穆并列,朕就会是赵构第二!”
朱祁钰作为穿越者,他有上帝视角。
明明知道于谦有大才,明明知道于谦不会反,朱祁钰觉得自己犯不着落下千古骂名。
还有就是,朱祁钰已经在朝堂布局深远。
朱祁钰已经掌控了军权,他也不怕于谦有二心。
“要是连于谦都被杀了,那就是寒了天下人心。”
“若是今后大明再有危难,又有谁敢站出来力挽狂澜?”
朱祁钰一直觉得明朝皇帝们不地道。
论宰辅之才,上天待明朝不薄。
于在谦之后,大明还有治世能臣的张居正。
于谦拯救大明于将亡,张居正为大明续命数十年。
然而他们两人的结局,还是让人义愤填膺。
于谦被冤杀,张居正一死就被清算。
朱祁钰认为大明之亡,便是因为于谦和张居正的结局让天下人觉得寒心。
如此大才,明朝不加以珍惜。
后来文臣武将和明朝皇帝离心离德,也就说不上谁对谁错。
“汉有卫青和霍去病,唐有凌烟阁二十四功臣。”
“正是这些熠熠生辉的千古名臣,才让这些朝代被世人所铭记。”
“我大明若是少了于谦,便差了几分颜色。”
“这就好比一提到李太白,人们就想到盛唐的五光十色。”
“朝代和名臣,是相互相成。”
“一个朝代的繁荣昌盛,离不开名臣们的纵横捭阖。”
“也只有命臣的点缀,才能衬托出朝代的锐意进取。”
“只有天子贤明,才有能臣出世。”
朱祁钰不忘提点身边的一众亲信太监们。
“奴婢受教了!”
“奴婢为了将功补过,今后必然多多去兵部替陛下看望于尚书。”
“奴婢今日瞧于尚书衣裳穿得单薄,还请陛下准奴婢前往内库寻一些厚重的布料给于尚书送去。”
王诚的应变很快。
至于是真的看望于谦,还是想监督于谦,也就只有王诚自己知道。
“孺子可教也!”
朱祁钰对着王诚点了点头。
“杨信民、周忱、朱谦、杨洪那里,朕也甚为关心他们身体是否安康。”
“司礼监通知太医院,让驻守的御医一个月汇报一次,朕可不想痛失国之干臣!”
朱祁钰知道,他说的这几个大臣,都是在景泰改元后不久就接连死去的。
这几个大臣,都被朱祁钰宠信和重用,朱祁钰当然十分关注他们的健康。
“此事,还是奴婢去办吧!”
提督东厂的善增,却是主动请缨。
善增这是要把御医们变成东厂的眼线。
朱谦在宣府,杨信民在广州,周忱负责教导皇子朱见济的功课,杨洪提督着京营。
这四个人,要么是一方诸侯,要么是皇子老师,要么是军方重臣。
就算朱祁钰宠信他们,善增也觉得东厂不能放松。
作为天下耳目,善增不怕得罪人,善增只怕东厂不能广布眼线于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