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的景象颇为奇特,正在不断变动,天地昏沉,风暴狂猛,雷霆万丈,一副天崩地裂的奇景。
这世界末日的情景围绕着一位少年,身材高大,身披玄黄之色,身旁悬着玉印,正跨立在一只凶兽之上,一手高举玉玺,另一只手紧攥密密麻麻的鳞片。
这些锋利如刀的鳞片深深地割入了他的掌心,流出琥珀般的血液,可少年似乎恍然毫无察觉,面上一片空白!
在少年的身后,一只长羽、四足、有翅的巨兽已经匍匐在地面上,血流如瀑。
而在这一切景象之后,更北方还有一片滔天的巨浪,呈现出龙蛇之貌,那汹涌的水流中显露出狰狞的一鳞半爪,仿佛有一双阴沉沉的眼睛潜在水流之中,环顾人间。
大殿之中水流都近乎凝滞,弥漫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荒凉感,在这双眼睛注视下,一种无形却厚重的威压始终弥漫不散。
李绛迁双眼微微眯起,便见到四个金色的字迹悬浮在玄画之下。
‘鸿沟之变】。’
这位真人着了魔般深深注视着,过了许久,缓缓退出一步。
李绛迁的神通正在不断预警,查幽】之下,那幅画上的危险气息仿佛随时要冲出,将他撕个粉碎。
他的目光微微移动,在那滚落在地面上的明珠上扫过,无论那东西散发着如何诱人的气息,他亦毫不犹豫,再次退出一步,身影嘭然消散!
这座主殿一瞬间寂静下去,倒塌的玉桌静静的卧在大殿里,突然听到一点轻微的碎裂声。
“喀嚓。”
那画上的风雨慢慢飘动起来,闪电交织,在画面上劈出一点小小的裂痕,立刻有涓涓而出的风雨,滴滴答答地砸在琉璃地面上。
“喀嚓!”
又是一道雷电。
大殿之中的风雨更加凶猛了,画面中的河水也猛然流动起来,仿佛要从这幅玄画之中冲出,席卷八荒,那骑跨在凶兽上的少年似乎正在慢慢变淡,手也一点点地松开了。
大殿传来轻微的震动。
匍匐在地上的有翅巨兽挪动了一分身躯,仿佛在痛苦的喘息,被少年擒在手里的凶兽则转动眼眸,直勾勾地望着大殿的出口,那远方如同龙蛇般水瀑里流露出的一鳞半爪,已然消失不见。
一双白靴踏在了地面上。
那颗在地上蒙尘着的白珠光彩晃动,被白净的手捏起,那光华如琉璃般的表面倒影纷纷,照耀出少年细眉大眼的俊秀脸庞和一丝不苟的须发。
他抛了抛这枚玉珠,把东西装到袖口里头去,很是精细地整理了衣袖,把歪倒的石桌扶起来,端端正正地坐好了,静静地看向从天际匆匆落向殿前的身影。
此人手持长戟,英姿勃发,高冠博带,羽衣闪亮,驾驭玄黄之气,似乎正在辨认方位,确定了就是此地,才站定了身形,一下子瞧见了殿中之人。
他的瞳孔急剧放大,如坠冰窟,堂堂真人,竟然一瞬失语,听着殿中的男子笑道:
“拓跋道友,又上当啦!”
“轰隆!”
恐怖的神通风暴顷刻炸开来,玄黄二色的光彩直冲天地,将所有水浪排开,凝实至极的乌光带着浓烈的血色从中飞遁而出,这才听见响彻海域的、极为认真的声音:
“请快快逃命去罢!”
……
‘大陵川。’
天地昏沉,水波流转,浩瀚的天地中唯有流淌不息的长河,其余皆是无边的暗沉,白衣男子立在幽深的天际,静静的低头向下望。
陆江仙早已踏入这座残存洞天,在其中漫步,目光炯炯。
‘好生奇特。’
这座洞天与曾经的几座截然不同,整体呈现出一个环形,凹陷而下,中间凸起,如同平地上挖了一条圆形沟壑,首尾相连。
‘这是坎水之窞。’
而这其中的长河奔涌不息,首尾相连,无止境地在这环窞流淌,与外界完全隔绝,如果不曾被外人开启,这天地可以无穷地循环下去。
而他的目光穿越这无穷水流,一瞬间望见了存在无穷河底、被种种无上神通封存的那一枚光彩。
这道光彩极具魅力,汇聚一点,意象无穷,仿佛有百川之水汇聚,行于地中,又有重峡逼仄,水行诸中,幽影重迭,故而洞明,于是奔流入海!
‘坎水』金性!’
这上方传递而来的,截然不同的气息表明这一件事:
‘这是曾经的那道坎水』金性,萧初庭口中的习险坎水行窞性』!不仅仅是当年藏起这洞天的大能神通手段高,还是这金性,此物的存在,方才是大陵川能够独立维持天地,自我循环如此之久的根本缘故!’
‘可如今不同了。’
陆江仙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随着这洞天逐渐与外界勾连,从这金性的管束之中超脱而出,没有真君插手之下,天地之中的一切都会慢慢向现今的坎水』果位靠近。
‘坎水有泆。’
这一切变化呈现在外,便是这脚底的滔滔江河!
‘随着这洞天慢慢被果位所驯服,水面正在一种缓慢却又坚定的速度不断上涨,试图从这坎水之窞泆溢出去…’
而江海升满这片天地的那一刻,就是这一片大陵川解体之时,也是金性从窞中飞跃而出之时——更是萧初庭准备多年的成道之机!
按照陆江仙的推算,哪怕无人出手干扰,这个时间也绝对不会超过三个月,倘若还发生了什么大变动,必然还会提前。
‘更何况…’
他缓缓抬起头来,肃穆的目光望向天际,看向了洞天之外那一道道通天彻地,不得不弓着腰、屈身于天地之间的身影:
‘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