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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警中群英会

“在贼村盘踞一方,又能煽动闹事,为什么不算领头的。”孙韶霜不解地问。

尤维替总队长说了:“这个江湖里,有头有脸的都不算头,行业特殊,大部分都是一现真身,就算不上真人了。”

这个似乎理解有难度,孙韶霜好奇问着:“那您的意思是,我们能够掌握的桥爷、剃刀、窑叔等等,都不算?”

“对,我们反扒也并没有闲着,只要被我们掌握信息的,都会加以防控,真正厉害的是,根本不现身,我们也没法掌握的嫌疑人。”尤维道。

“大表姑那就算一个了?”孙韶霜突来一问。

“嗯,算一个,我们至今不知道确切信息,多大年龄,只知道出手很厉害,扒窃能偷个钱包扒个手机容易做到,真要偷走失主的随手首饰、手表、戒指等物品,那难度就相当大了,据我的经验,只有像老手艺人桥爷古风城这号的才能办到。”尤维道。

孙韶霜思忖间,厉闯大队长接话头了,他道着:“其实大表姑还不算,她的名声响起来也就是近几年的功夫,还有一个更神秘的人物,在扒手行当像传奇一样。”

“还有?”孙韶霜头大了,看向了徐佑正,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没有和他讨论过。徐佑正摩娑着下巴道着:“他说的是小佛爷,这个传说有十多年了,但谁也确认不了真假,这里面资格最老的贼是古风城,他被捕的时候,我们对他做过询问,他的解释是坊间以讹传讹,编造一些离奇故事,激励一下后进而已。”

“那这位大表姑,资料掌握的有多少?”孙韶霜问,没案情的,实在无法用犯罪理论去分析了。

徐佑正看看聂宝文,聂宝文点头道着:“不算多,也无法进一步确定,扒窃首饰、手表这类作案难度大,行话叫‘摘挂’,这类嫌疑人出手谨慎,次数少,而所获确大,近两三年来,我们悬案里有七起贵重首饰被扒的案件,联网的罪案库,我们也比对出十几例疑似可以并案的资料,包括新郑机场的名表失窃案,这个案子是我们总队列为机密的一个,总队长让我把资料带来了,其实也没掌握多少,新郑机场这一案有失主从候机到登机的全程监控;本市怡金楼扒窃案也有全程监控;本市香格里拉饭店失窃案,也留下了监控录像……如果这位是传说中的大表姑的话,那她比今天列出来的所有的贼都难对付。”

聂宝文说着,同时放开了几段留存的警务资料,机场的,和失主擦肩而过的一位女人,戴着宽沿的帽子,那张脸完完全全被遮住了,这是当地警方查实,唯一无法确认身份的一位;怡金楼外,又是一位身穿工作服,戴着棒球帽的人,和另一位失主擦肩而过,这是交通监控上找到的记录,同样没有看到脸;香格里拉饭店,一个举着食盘的服务员和当天的失主擦肩而过,而饭店证实并无此人,恰恰那个食盘像一顶帽子一样,遮住了作案人的脸部………

数起提取的疑似的作案嫌疑人的监控证据,唯一能证实的是,身高一米七二,偏瘦体型,女性。

无法确定的原因在于,按长安团伙里的规矩,称到“姑”字辈,那应该是某个“爷”字辈的直系传人,传女的并不多见,假如确有其人,那这位大表姑应该和贼村的窑叔张军年龄相仿,四五十岁总是有的。可偏偏监控里,无论从体型,还是失主的回忆,应该是一位年轻的女人,而且很普通,普通到根本得不到别人特殊关注的那类。

聂宝文侃侃介绍,与会的各大队长明白了,这是由表及里,一步一步抽丝剥茧,从扒手江湖的旧事开始,去找最可能控制现在这些团伙的核心人物,话说自古英雄出少年,江湖更是如此,当那些老一辈抓的抓、残的残、失踪的失踪,总会有新崛起人物再领风骚,成为了新的传说。

而这个传说的主人公,可能还是一位从未现身的……女贼!

聂宝文坐下时,各大队长的表情已经是很戏剧化了,好奇、惊讶、疑惑皆有,一直坊间传说的人物,敢情在总队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从介绍的十几起案例里看,虽然没有得翔实的体貌特征,不过作案的模式已经很相近了:巧妙地躲开监控、“摘挂”技术高超,专偷贵重饰物,精于化妆等等,可以罗列出很多,如果是女人的话,连身高也无法准确确定了,总队给出的范围是,1米68至1米75之间。

“可能这个根,还无法让大家信服啊,孙教授,您得说服大家一下。”徐佑正道。

孙韶霜笑笑,倾身,捋着思路条理道着:“不一定就是她,但她牵着一条线,从传统的江湖到现代犯罪领域,那个江湖是一个相对闭塞的传承,我们无从知道,但要从闭塞里传承里走出来还在兴风作浪的,那就足够引起我们的重视。我给大家排几个理由,首先,我们长安市的天网工程升级是在两年零九个月前完成的,在很短的时间里,扒窃案发跌到谷底,破案率飚升到百分之九十以上,正常的情况下,就即便稍有回落,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种水平,我们最差的一个月里,案发率为每十万人22例,在全国倒数第一。而破案率不到百分之五十,客观的原因很多,我也给大家找了一个。”

他示意着周宜龙,周宜龙放着专案组的技术资料,都是天网监控的截取视频,一贼瞄向监控探头,然后快走几步,蹲到了一颗街树下;又一贼在公交车上瞄着探头,然后很损地,站到前车厢,于是案发时随车监控,都成了这家伙的后脑勺;还有数贼,下车就绕行,蹿到公交车的另一侧,公交车反而成了他隐藏形迹的遮挡。最奇葩的一贼,在商场监控拍下了他用镊子夹包了,然后有人示意他监控拍到了,这位奇葩毛贼居然把包又还回去了……一屏一屏视频,看得各大队长哭笑不得。

“大部分的扒手都是无业人员,好逸恶劳、好吃懒作是他们的通性,但普遍性的反侦察意识提高不应该是他们的通性,大家看这些捋出来的瞬间有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这些嫌疑人,好像都经过特殊培训啊?”孙韶霜问,问得众人哄堂一笑。

“很有可能,大部分新手从被教唆开始,第一课就是学习规避监控。而失过手,进了拘留所的,基本都很熟悉这种反侦察措施了。”厉闯道。

尤维接着道着:“这给我们追踪和抓捕带来了很大困难,特别是分工明确、结伙作案的,经常是抓到人,抓不到赃,只要口风硬,回头我们还得放人。”

“那你们想过其中深层的原因没有,大范围、规模地、系统的提供反侦察措施,能说明什么?长安的扒窃案不论是频率还是案值都远远高于全国,犯罪升级几乎和我们天网系统升级同步,又说明什么?我们陷在抓了放、放了抓的怪圈,那是因为嫌疑人不是巧妙地隐去的关键节点,就是把偷和赃巧妙分开,连顺藤摸瓜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们,就像你们说的,望风踩盘子、下手捞货、换手,等等,形成不同的层次,而且由于大量使用被教唆人员,从而把我们拖在犯罪的最底层,而向上,他们可以从容地逍遥法外。”孙韶霜道。

形势不像光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而是成为老贼吃肉、小贼挨打,仅仅有组织、有预谋作案不足以形容此中复杂,似乎在这些藤缠麻绕的信息里,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用种种假像遮挡着任何试图看穿真相的眼光。

这是一个全新的思路,众人被吸引住了,认真在倾听着。

“我以这几个标本为例,大家都认识,首先这个人,布狄,他的轶事很多,大多数都是混账行径,靠死皮赖脸混吃求活,偷东西也没什么长进,最起码在天网升级以前,他的案子抓一桩钉一桩,但是大家看我们现在找到的监控……”孙韶霜解释着,用以前留存的旧档和现在的监控画面比对,横向一比对,看得就明显了,以前眼力够好,但也免不了被抓,而现在,这家伙升级了,光发挥他的眼力长处,不偷了,改给人望风、拔监控,这样的话,倒没理由抓他了。

“还有这个乔玉琨,以前习惯在高档场所扒窃,奇怪是他转性子了,居然和布狄这种街痞混;还有这位陈俊,根本就不会偷,没有案底,可却在这个团伙里;还有这个瘦个子叫张兵,据线报反应他曾经被窑叔手下的人砍过,也到这个团伙了……最后一个纺织城大队的认识,叫平三戈,我们刚来的时候,他还在拘留所里,而大前天二十六号,他已经和这个团伙一起,在双旗寨集市开始黑吃黑了,据被抓到了扒手郑鹏交待,扮警察惊跑他的,就是这个新人平三戈,而这个新人,在半个月前,还只是个偷车轱辘的……风格不同、手法迥异、完全不搭边的几个人凑成团伙,成长这么快,大家觉得有点意思了吧?”孙韶霜问。

在座一位大队长纳闷道着:“这个胖子我们逮过,现在都这么厉害?会黑吃黑了?”

他有不信,厉闯大队长道着:“26号我放出了一个眼线想找到他们的窝,结果被他们发现了,你们猜他们怎么干的?这家伙和乔玉琨威胁,让眼线喝了两瓶白酒,趁着喝晕,把人剥了个一丝不挂,撵到街上裸奔,然后被110扣住了……”

这一番解释听得众大队长表情极度惊愕,想笑又笑不出来,半晌嘴嗫喃着,把那句粗话给憋回去了。

“我好像明白了。”聂宝文打破了沉默道着:“孙教授的意图是,集中几个点,然后扯出几条线,最终改变整个局面。”

“对!”孙韶霜道着:“我一直在找一个能联结地下江湖传承,能牵涉现有犯罪领域的人物,往前数十年,我可这样概括:桥爷倒了,菩萨兴起;菩萨倒了、剃刀取而代之;剃刀塌台了,窑村又兴起了,但在我看来,窑村的问题并不难解决,只要扫一遍,钉住首恶,镇乡村三级干部进村蹲点入户,严防死守几个月,基本能见成效……从他们的作案手法看,甚至比布狄这个混子都要低个档次,他们是纯靠亲缘关系联结。似乎和这些不是一系,我说的对吗?”

一发问,厉闯接话头道着:“对,窑村的贼很特殊,一出来就半村人,我们派出所根本挡不住。”另一位大队长道,对于那些刁民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聂宝文想想补充道着:“不是一派,窑村多在景区,郊区等警力薄弱的地方做案,城里这些扒手大多各有各的小团伙,剃刀之后,还没有一个名声很响的人物能把所有人都收罗起来……噢,大表姑算一个,不过在扒手口中,都说是一位仗义疏财的人,偶而受过她点拔的人据说技艺会突飞猛进,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一见。”

“那就对了,根可能就在这儿,换个位置想,我就是警中的大表姑,我熟悉理论、有坚定的信仰,立志以打击犯罪为己任,当我在针对某一类社会问题时,我,首先会设计一个大的方案,比如我们新的体貌识别系统,我会先培训一部分技术员,然后通过各大队长推而广之,很快,自上而下,我们执法能力就能提高一个层次……反之亦然,把刚才大表姑疑似的作案视频再播一遍,大家想一想,如果她身边的有过言传身教示范,再把这类技艺推而广之,后果会是什么?”孙韶霜道。

视频重新开始播放了,当画面被技术性的分割,一帧一帧慢下来之后,会发现很多细节性的东西,她的步幅不是匀速的,比如在摄像头正面,会放慢脚步,轻盈地跟在某个人后面,于是留下的影像只有一个戴帽子的头顶;如果摄像头在侧面,她会加快、或者放慢脚步,和身边某个人步幅保持一致,然后那个人就成了她最好的遮挡;甚至在饭店扒窃根本没有遮挡的时候,她又找到那个食盘巧妙地遮住了脸……几屏播放一切换,又成了布狄、陈俊、乔玉琨等人的躲避方式,接着又是很多从执法记录仪、从交通、公安检查站剔出来的监控画面,那位巧妙的躲避方式,几乎如出一辙。

“孙教授,看来……您说服大家了。”徐佑正总队长轻声道,部下惊愕一脸的表情已经说明了,这些大数据筛出来的细节,比理论分析更让人信服。

“好,如果大家相信我,我给大家一个保证,我和徐总队长联袂指挥这个专案组,在一个月内,找到这位大表姑,拔掉第一颗毒瘤,告诉我,有信心吗?”孙韶霜笑眯眯、慈详地问,不过如同智珠在握,在座谁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小觑了。

众大队长果被说服了,齐齐起身,敬礼,铿锵齐呼一字:

“有!”